《另岸的风景》:真的爱过吗?(小说)
------作者:梁艳
央视国际 2004年10月08日 09:56
深蓝色的小烛托,托着一星火苗,就像托着一汪水。火苗一跳一跳的,像是水面在动。光亮映在方陆的脸上,柔化了他刀削般的棱角。方陆好像被这温情的气氛消融了,眼睛里透出一些迷蒙,如同让舞者唱歌,让歌者跳舞一样,有点手足无措。
方陆的手机这时响了,他赶忙接听电话,还轻轻嘘了口气。
宜萱笑着低头啜饮面前的咖啡。她喜欢看他张惶的样子,在他男人味十足的脸上,加上一点张惶就变成了男孩子。
方陆在极力推辞,而对方明显难缠,最后方陆只有败下阵来,报出他们所在的酒吧的位置。
宜萱有些疑惑地看着方陆,她深陷的眼睛像透明、清澈的液体,黑白分明。方陆看着烛台说,“我有一个朋友明天就要出差,今天有事要和我谈。我就让他到这儿来。”方陆抬头面对宜萱,这才问,“你不介意吧?”宜萱没说话,脸色却分明沉了沉。既然她和方陆只是朋友间的聊天,这样安排也并不冒昧。但宜萱心里还是有些别扭,只一味地喝咖啡。
俩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方陆恢复常态,开始教导起宜萱,“女孩子不应该喝这么多的咖啡,脸上容易长色斑,对皮肤不好。”
宜萱翘起鼻子,哼了一声,把脸凑近方陆问,“看看,有色斑吗?”
方陆笑了,往椅背上一靠说,“现在没有,不等于永远没有,再说喝了咖啡也不容易睡觉。”
宜萱赌气得一口喝尽了剩下的咖啡,又向服务生要了一杯卡布其诺。
方陆宽厚地看着宜萱撒娇,眼里的光亮却暗淡了一下。什么时候,她才能长大呢。从认识宜萱那天起,方陆好像就在等着她长大。
一阵风似的卷进一个人来。宜萱未来得及细看,这个人已经拉开方陆身边的椅子。荣建大大咧咧地坐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就直入主题,“我不太懂商务网络,你得给我讲讲。”
宜萱静静地听着,看着方陆不厌其烦地讲,荣建步步紧逼地问。男人的世界,宜萱想,都是些硬碰硬的道理。这个方陆更是长着个花岗岩脑袋。
趁着方陆离开的空当,荣建忽然问宜萱,“方陆是你的男朋友吗?”宜萱警惕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荣建利落地掏出名片递给宜萱,“交换下名片吧,以后有事可以常联系。”宜萱万分不情愿地拿出自己的名片。
方陆约宜萱看电影,宜萱嗔怪道,“你那个朋友是怎么回事儿?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烦死了。”
方陆眨了眨眼问,“哪个朋友?”
“就是那个荣建,从那回见了面后,天天不是约我吃饭就是约我跳舞,他什么来头呀?”
方陆刨根问底,“你的电话号码,是你自己告诉人家的吧?”
宜萱睁大了眼,“他说要交换名片的吗,我只好给他了。”
方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胳膊伸到宜萱的椅子背上,半包围着她,俯身对着她的耳朵,语气非常严肃地低声说;“你知不知道你有拒绝的权利。你这个文秘是怎么当的,都工作两年了,还这么没长进。”
本来方陆忽然凑身过来,宜萱的心里暗暗一跳,等听了方陆后面的话,虽然明白他是对的,却因为有些失落而顶回他,“他不是你的朋友吗,我想总该没什么错吧。”
方陆坐正身,轻轻抻了抻有点皱的西服,丝毫没有察觉地继续着他的说教,“朋友也有许多种。这个荣建,我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人看上去挺爽直,工作起来也挺拼命,但究竟什么底细,我还没摸透呢,只知道他是当兵出身,对市场营销有自己一套,现在是一家商务网站专管市场推广的副总。不过,”方陆转回头,笑笑地对宜萱说,“我看,他对网络有些一窍不通,真不知道他怎么就敢接手不熟悉的领域,更何况还要领导一班人马。”
在宜萱眼里,方陆的这种笑倒是少见,有些坏坏的,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方陆发觉宜萱在看他,为了掩饰,又顺口说了一句:“听说荣建还很孝顺,父母双亡,他姐姐一直跟他住,最近还因为女朋友和他姐姐不和分了手。”
宜萱准时赴约。这家西餐厅虽然是她点的,她却从没来过。趁着荣建还没到,她仔细打量着。头顶是低垂的幕纬,顺着屋顶的斜度,一波一折的,整个餐厅便有了流动感。咖啡色的墙上挂着厚重的油画,桌上的一盏香烛,分明是刚刚才被点燃,烛芯下面窝了一小滩烛泪,柔柔地反着烛光,一股幽香就随着这星亮光一点一点散发着,让人有几分迷醉。
今天距离和荣建第一次见面已有半年多的时间了,宜萱不禁有点解嘲地笑笑,半年来,荣建坚持不懈地给她打电话,根本不管她的反复拒绝。这多少引发了宜萱的好奇。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见一见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且她来之前还和方陆通了电话,方陆也没表示反对。
不知什么时候,荣建已经到了宜萱面前,他一招手,让服务生拿来菜单,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人的饭菜全点了。宜萱略略有点吃惊,每次和方陆吃饭,方陆都要宜萱点她喜欢吃的,其实,宜萱最喜欢吃现成的。
荣建是个天生的演讲家。他给宜萱讲他的过往、他的现在,他的工作、他的规划。宜萱静静地听着,荣建的活力点燃着她的激情,虽然荣建现在的事业才刚刚起步,但他的勇气、他的壮志却一点一滴渗透到宜萱心里。这时在宜萱眼里,荣建大概应该算是这个时代少有的英雄了,指点江山、挥斥方酋,原该是在校大学生的梦想之谈,而在这个直奔四十岁的人身上,理想的高远和踏实的行动,却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一个个绚烂的彩色气泡托着荣建越升越高,宜萱只觉应该仰望之时,从天际传来荣建的声音:“愿做我的女朋友吗?”
宜萱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样突然,而且对方还不是方陆。方陆这个名字只在宜萱的头脑中闪了闪,就熄灭了。荣建的光芒照亮了宜萱的整个世界。
同事尹竹眼尖,高声叫起来:“LV的手包,好贵吧?谁送的?”
宜萱的喜悦都盛开在脸上:“男朋友。”
尹竹啧啧地边摸着包,边说:“看来他真的很爱你。你知不知道一种说法,男人往女人身上花钱的多少,就能衡量出他爱她有多深。”
荣建高兴起来话就特别多,没有别人插嘴的份儿。说到兴奋处还站起身,挥舞着双手,古今中外、天文地理,无一不涉及。宜萱的视线始终未曾离开过他。尽管他长相一般,但眉宇间的勃勃英气却是那些与宜萱同龄的男孩子身上所少见的。
一顿饭下来,荣建的声音、荣建的观点充盈着宜萱的头脑,而荣建也因为被宜萱欣赏的目光涵养着,越发春风得意。
末了,等送走了同事,荣建信誓旦旦地说:“你跟我在一起肯定不会让你受苦。以后你下了班,就去做美容、按摩,女孩子吗,就要好好享受生活,我来挣钱养你。尹竹不是有车吗,我也给你买一辆,不就是代步工具吗。以后我的生意做大了,要好好打扮你,这么漂亮的身材,我要让你浑身上下的穿戴价值三百万。”
宜萱笑了笑,三百万,离她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非常遥远的数字,她不奢望得到,但她记起尹竹说的话,不禁暗想,看来这个男人是真的动了情。
许久没有音讯的方陆知道宜萱驾校毕业了,就借了公司的车陪她练手。每天在写字楼下等宜萱的人换成了方陆,而且一练就是几个星期。宜萱过意不去,和荣建提起来,荣建不以为然地说:“他反正有时间,就让他陪吧。我这段时间正好挺忙的。”宜萱想,真应了那句老话: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可凭什么方陆就该出力呢?
荣建允诺给宜萱买的车,就和他的生意一样,像美丽的气泡容易破碎。因为工作未达到预期目标,荣建被老板降职使用。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荣建甩下了辞职信。
荣建高烧不退,住进了医院。
宜萱不离左右地看护着他,却总会一个不留神,就像踩了雷,身后爆发出一连串荣建的吼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荣建发怒的样子。“他心里不舒服,一定要忍一忍。”宜萱宽慰自己。
荣建的病情反反复复,刚退了热,过不了两天又烧起来。
而他的脾气却只升不降。
宜萱从医院回到宿舍,努力让自己想起荣建以往的好来,却因为那些好日子短暂得像颗流星,更把眼前的苦放大得无穷尽,天罗地网地罩在宜萱的头上。宜萱只怀着一个盼头,等荣建病好了,等他重新开始工作。
一个月过去了,宜萱天天在来苏水的味道里穿梭,天天面对一张暴怒的脸。宜萱努力想从荣建的眼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却徒劳无益。她的举手投足变得小心谨慎,惟恐惹来荣建的责骂。她开始怀疑荣建对自己的感情,或许那原本只是生活的一个点缀,当生活本身发生变故之后,这些点缀就形同虚设、微不足道了。
宜萱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荣建仍然沉浸在他的失败中,无暇顾及宜萱的感受。
宜萱回到宿舍,打开音响,音乐的手一挪一拨地触动着她的心弦。小屋变得大而空旷,宜萱又想起荣建那双对什么都充满厌恶的眼睛。
交往才短短四个月。在这之前,荣建还会温存得用他的大手轻轻握着她的手;还会帮她把几缕头发别到耳后。难道现在,爱已经消逝了、远走了吗?
宜萱拨通了方陆的电话。
宜萱任由方陆搀扶着回了家。虽然在酒精的作用下,头昏沉沉的,全身没有一点气力,但她心里却十分明白。
宜萱的脸微微透着红,长发散乱。
方陆把她放在床上,掖好被角,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宜萱整个人像是在空中浮着,想抓住什么,又想让什么东西把自己抓牢,朦胧中,方陆从视野里消失了,宜萱想喊住他,却发不出声来。
方陆倒了杯水,放在床头。
不知从哪里来的劲儿,宜萱忽然紧紧拉住方陆的手不放,手心滚烫。
方陆半靠在床上,手一直没有抽出来,眼睛不眨地看着睡熟的宜萱,看着她白皙的皮肤、干裂的嘴唇、长长的睫毛,还有睫毛下可爱的阴影。方陆俯下身,犹豫了片刻,把唇印在宜萱光洁的额上。
宜萱的睫毛亮晶晶的,一串泪,顺着眼角滑落到头发里。
荣建的变化总是在瞬间完成的。当宜萱郑重地和他谈到分手之后,他忽然又重新找回了工作的激情,利索地出了院,大张旗鼓地注册起自己的公司。还忙里偷闲,约了宜萱出来吃饭,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一样。
宜萱看着精神焕发的荣建,有些吃惊,心想,或许这回真的是自己错了。他还爱着自己,只是自己那时没感觉到而已。
宜萱正上着班,荣建打电话来问身份证能不能借用一下。说买房时才发现,外地户口要多交许多钱,太不值。
宜萱说:“我这里走不开,你来取一趟吧。”
荣建未置可否。
隔天宜萱见到荣建,问起买房的事,荣建解释道:“开发商那边催着交款,我只好马上办了手续,多交就多交吧。”
宜萱明白,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互相依赖、不留后路的地步。她的心思只这么一转,荣建已经掏出了新房的钥匙,“我想让你来帮我装修。”荣建把钥匙递给宜萱,“希望你知道为什么让你来干,因为这个房将来终究是我们住的,你自己装出来的风格,自己会满意,这样也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
宜萱接过沉甸甸的钥匙,高兴还没有浮上来,荣建后面的这句话就卡在心里,挽成了个疙瘩。怎么是“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有谁不知道,装修房子最累、最操心?为什么这个机会不给荣秀?她又不用工作,将来也要住到这里。
荣建好像看透了宜萱,又说:“我姐年纪大了,我担心她干不了。再说,你的工作也挺轻松的,干点这个也累不着。不然你还会干什么?”荣建笑着继续说,一点没有觉出他的话有多伤人,“我敢肯定你装修的效果不会好到哪儿去,但谁让你是我未来的太太呢?”
宜萱恨恨地想,装修的到底怎么样先别说到前面,至于将来会不会是你太太,只能走着看了。
宜萱心里发着狠,赌气一定要尽其所能把这房子装到最好。
于是装修,成了宜萱生活的主旋律。她到处收集家装的书籍,一个挨一个跑建材市场,能用得到的材料记了满满一个小本,最后还拉上包工头一起去讲价。
每天宜萱下了班第一件要办的事,就是到正装修的新房里看一下,哪里需要改装、哪里需要添加东西,她都了如指掌。连宜萱自己都暗暗吃惊,对建筑材料一无所知的她,也能独自担当一所房子的装修。
方陆在电话里心疼得嘱咐宜萱:“别太累了,房子应该轻装修重装饰,简单装一下就行了,用不着费那么多的心。”
偶尔抽出时间来约会的荣建,见了宜萱总要大惊小怪,“怎么这几天不见,脸上起了这么多疙瘩?让你去美容院,你没去呀?”
宜萱辩解道:“哪儿有时间呀,还不都是装房子上的火。”
荣建不屑一顾:“看看你,就是不能干活,在家里呆着最好,干点活就邀功请赏。”
宜萱顿时觉得骄傲没了来由,为他受的累,却被他看得如此无足轻重。宜萱多少有些了解荣建了,虽然装修仍然没有掉以轻心,但宜萱已经真真切切得开始担忧起他们的将来。
装修临近尾声,荣建带荣秀来视察。
荣建一边使劲摇了摇通往复式顶层的楼梯扶手一边说:“这扶手可不稳呀,应该加固一下。”宜萱跟在后面,心里有些忐忑。
进了卫生间,荣建回头问宜萱:“我说了卫生间不能用白色瓷砖,为什么还用?”宜萱道:“我觉得挺好看得,再说腰线挺独特的------”还没等她说完,荣建就打断她:“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装修是两个人的事,你怎么一个人全作主了?”荣秀也挑出毛病:“这门缝太大了,是谁量的门?离地这么高!还有这玄关,土里土气的,又这么窄,装完之后家具可怎么搬进来。”
视察完了,荣建作出总结:“果不出我所料,你装得实在太差。虽然阿文有这样那样许多毛病,但她装的家可是一流的。”荣秀也添油加醋:“对呀,她去过许多国家,眼界开阔,弄出来的风格就是不一样。再说,她也用心,一盏灯能跑好几家店。”这时他们想起的都是前女友的种种好处,就越发衬得宜萱有浑身的不是。
宜萱听着他俩一唱一和,眼前的人和背后的房都变得陌生而遥远,她不能想像如果和他们朝夕相处,会是怎样地度日如年。
宜萱的心情时好时坏,趁着公司有出差的机会,她也正好到外地散散心。
在回来的机场大厅里,宜萱远远就看见穿了一身白的荣建。她心里豁然开朗,之前的忧心忡忡也一扫而尽。
荣建接过行李的第一句话是:“咱们一起去看看家具吧?”
宜萱暗暗叫苦,旅途劳顿,原打算能休息小半天,看来肯定要落空。
等宜萱拖着疲惫的双腿跟着荣建转了三家店后,荣建又邀请宜萱去她最喜欢的那家西餐厅吃晚饭。宜萱不得不拒绝:“我实在太累了,明天还要上班,我想回去休息。”
荣建毫不掩饰他的不快:“这可是你不想去,就别怪我不体贴你。你要是认识阿文,可以问问她,几时我去机场接过她?几时惦记过她的晚饭?也就是对你吧,你还不领情。”
躺在床上,宜萱看着墙上挂的少女画像被马路上来往的汽车灯,一会儿照得雪亮,像置身于舞台;一会儿又陷入一团漆黑之中,什么都看不见。
宜萱问自己,是不是自己要的太多?为什么总感觉和荣建没有契和点?还是自己太自私了,只顾及个人的感受?为什么会这么不快乐?
荣建搬进新家了,他请宜萱过去吃饭,说荣秀做了一桌的菜,就等她来。
餐桌上方,低低地垂着一盏仿古吊灯。宜萱在朦胧的灯光下,感觉有些恍惚。虽然她清楚地记得,整套房子里包括这盏灯在内的二十几盏灯,都是她仰酸了脖子,看了四、五家灯具城才挑中的。可为什么一件件心仪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就变了副模样?比如荣秀房中浅紫色的墙布配上淡紫色的窗帘;还有这个暖黄调子的客厅,铺着亮黄的实木地板,虽然都是宜萱喜欢的,而行走、活动其间的荣秀却颐指气使、端着十足的女主人的架子,就好像宜萱日夜赶工做了一件嫁衣,梦里念的、日里想的,都是自己穿上这件嫁衣的模样,当衣服终于做好,真正的主人来取货时,方才猛醒:主角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还没开饭,橱柜厂家负责设计和维修的人来了,宜萱跟进厨房,原来厨房里的柜子做得离墙有几公分的误差,即不美观也浪费空间。设计师推卸责任,说设计稿是经过宜萱认可的。荣建几乎喊起来:“坦白地说,主要是我这里负责装修的人不得力,才会发生今天这种情况!”
宜萱转身回到客厅,她好像看到荣秀幸灾乐祸的笑。
宜萱辗转反侧,总觉得荣建这些天有点不对劲。时钟滴答、滴答,清晰而缓慢得走着,宜萱头脑清醒地回想着这几天荣建的行踪。他刚到长沙的第一天,没像以往出差那样打电话报声平安,一直到凌晨一、两点钟,宜萱打电话过去,他说仍在做桑拿。第二天,直到下午两点才开机,也没告诉宜萱他住的宾馆的电话。第三天,宜萱刚接通荣建的电话,就被告知正在谈事,稍后他会打过来。而这一等又是整整一天------直到今天?第十五天了,在电话里,荣建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
宜萱查了下手机,这些日子,打进来的电话没有一个是荣建的,而自己打出的电话,却密密麻麻排满了他的手机号。
打开洗手间的灯,一张憔悴、苍白的脸,浮现在镜子里。
宜萱摇摇晃晃地往回走,想把自己摔到床上,却发现浑身乏力,只能轻飘飘地爬上床。
天渐渐亮起来,晨曦透过窗帘,映到宜萱幽深的眼睛上。
她终于又拿起床头的电话。
电话通了很久,荣建终于接听了。荣建的声音未到,宜萱已经听见出租车的电脑欢迎词。宜萱吃了一惊,看了眼表,凌晨四点钟。“你干什么呢?神出鬼没的。”
“有点事要谈,以后再告诉你。”“啪”地一声,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宜萱愣了愣,马上按了重拨键,却发现荣建已经关机了。
每隔十分钟,宜萱就给荣建打一次电话,荣建再也没开机。
宜萱陷在床里,无力去猜想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十几天,宜萱疯狂地打荣建的电话,要么不开机,要么仍是半句话就挂断了。
宜萱只觉得荣建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的心其实一直都是在天上的,宜萱想,或许我们真的不合适,或许他已经发现了只是不愿意说,或许他是要把开口的机会留给我。
荣建握着宜萱的手,有些如释重负地说:“前些天我被人骗了,又被追债,真是祸不单行。到处东躲西藏的。现在难关就要过去了,有朋友先借钱给我,让我缓一缓。”
宜萱有些怀疑:“真的吗?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怕你担心。”荣建轻描淡写地说,说着,荣建要吻宜萱,宜萱却把脸转向别处。
“发生什么事了?”荣建有些狐疑,“一定有什么事,你瞒不过我??你有别人了?”
宜萱回过头,沉静得看着荣建,她的眼睛像一潭死水,波澜不兴。
荣建身上的活力好像瞬间消失了,瘫靠在沙发上,“怎么会?我才离开一个月。”忽然,他挺直腰逼视着宜萱:“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对你这么好!??何况又是在这个时候。”
突如其来的打击,有点让荣建手足无措。他心底最安全的角落、最柔软的地方转瞬间就没有了。在事业受创时,他给自己打气,至少还有宜萱,一切都可以重来。现在连宜萱也要离开他,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荣建已经失了力气的手,这时勉强握起来,自言自语道:“我能行,离了谁都行。”
宜萱的心揪紧了,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她疼着他的疼,却因为自己更疼,而无法去帮他。
“我们分开,可能对谁都好。”宜萱硬着心说。
荣建哼了一声,“对你是好的。你又可以换一个男朋友了,是不是等新鲜劲过去后,再换一个?”
宜萱心里本来?缩的地方,一下又舒展开了。因为她知道,其实荣建没说错,他离了谁都还会是他原来的样子。
宜萱戴上方陆送的生日礼物??两颗珍珠耳钉,再配上乳黄色的西服套裙,对着镜子说:“打起精神,一切重新开始。”
刚进办公室,尹竹的尖嗓子就冒出来,“哎呀,多漂亮!荣建送的耳环吧?一看就是特别好的珍珠。”
宜萱看着尹竹的嘴一动一动的,脸上的笑就那么空落落地浮着,心却一个劲得往下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