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速览]贱乎乎地主动请缨加入森林组后,我便开始后悔,次要原因是工作量大,主要原因是自曝其短。凡事需得亲历,才能明白。鼓捣起解说词来,才知道这与惯常的写作是很不一样的。像我这样新闻专业出身的写手,往往喜欢开门见山先声夺人的写法,而电视解说,则要求服从于画面,无论是叙述顺序、主宾语安排,还是文字节奏、内在逻辑,都不能闹独立。一直到第二遍,和陈晓卿一起搞过几个彻夜之后,我也慢慢明白过味儿来。 |
我上初中时,有一次因为不遵守纪律被老师痛斥,然后开始上课,我就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在课堂上沉沉睡去。
有了类似这样的几次经历后,我发现了自己的生理规律:只要遇到什么沮丧的事儿,就会睡着,谁也拦不住。等睡醒后,才不那么怀疑人生。
已经有好多年,没这样睡过了。
开始鼓捣《森林之歌》后,有一天接到陈晓卿的电话,说我鼓捣出来的词,这样这样不行,那样那样不行,云云。挂断电话后,我的眼皮开始打架,一秒钟也没耽误,就扑到了床上去。
直到傍晚,才一觉醒来,天还是那片天。我得以重新抖擞起精神。
靠,我也是个青年作家啊,居然被人这么训来训去的。最后只能让陈老师请青年作家吃顿饭解恨。
贱乎乎地主动请缨加入森林组后,我便开始后悔,次要原因是工作量大,主要原因是自曝其短。凡事需得亲历,才能明白。鼓捣起解说词来,才知道这与惯常的写作是很不一样的。像我这样新闻专业出身的写手,往往喜欢开门见山先声夺人的写法,而电视解说,则要求服从于画面,无论是叙述顺序、主宾语安排,还是文字节奏、内在逻辑,都不能闹独立。一直到第二遍,和陈晓卿一起搞过几个彻夜之后,我也慢慢明白过味儿来。
不过有一点,我与组里的战士们达成了共识,那就是解说词尽量不要对观众形成干扰,更不要让观众反感。陈晓卿说自己最推崇雅克•贝洪老师鼓捣《迁徙的鸟》时的做法,据说雅老师先是写了好多好多字,然后凝结成一句话:“鸟的迁徙是一次关于承诺的飞行”,至于别的,都是废话了。如果《森林之歌》也能归结到一句话上,就可以徘徊在牛A和牛C之间了。
我们没能做到这一点,但也并没有像陈晓卿事先说的“加营养液”,而是减了不少营养。每次鼓捣一遍,都是一个往下删字的过程。不过这样做,也许才能让有价值的营养不至于被废话稀释,算是“加营养液”的另一种理解吧。陈晓卿对组里的战士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做减法”,心诚则灵,如今他上小学二年级的儿子最擅长做的就是减法。
我们对文章的要求是“可读性”,而可读性对于电视解说词来说,就是另一种解释:可朗读性,以及可听性。我和编导一遍遍地过,就是找那种读起来舒服、听起来舒服的感觉,包括句末是不是双音节词、是平声还是去声……真的是奥妙无穷。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愿意怀着莫大的兴趣来好好研究之。
现在回想起来,我做的一项比较重要的工作是翻译,将一些像科教片解说词的文字转化成比较浅显直白的语言。这项工作最后的成效还需要观众来评价,但我确是知道了个中难度,以后再也不随便鄙视别人了——真的是不容易。
另一项工作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收获。为了搞清楚自己要做的事儿,我办了一个国家图书馆的读者卡,在里面泡了几天。尽管临阵磨枪得到的一些知识并没有多少用在片子中,但我自己却学到了许多林业学知识。“即使写一个人五百字,也要了解他一辈子”,这是新闻教科书里的箴言。每设身处地地操练一回,我便对这些箴言多了一层真切的认知。
还有一档事儿,就是将这九集捏成一个整体,而不是各行其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去掉那些重复出现的画面和字句。日出日落、云卷云舒,这样的画面是陈晓卿让各集编导删掉最多的,因为每集都出现,就连最漂亮的南迦巴瓦峰的瀑布云,也能把人看吐。而九集解说词中,也有一些大家不约而同的常用语,像“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啦,像“为了生存,它必须如何如何”啦,像“对于什么什么来说”啦,像“它有足够的运气”啦,而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确实如此,像海南岛的热带雨林,每年每公顷土地有十五万棵幼苗生根发芽。最后,仅仅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幼苗才会长成大树,而它们长成大树的时间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问题是,所有的生命都关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个症结被发现后,这句话也成为森林组的口头禅,做饭的湖南妹子对大家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们能在六点钟吃到晚饭”;我匆匆往办公室赶,会给晓东打个电话:“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一点钟能赶到”;李太山的MSN签名是对小女儿的预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将长成一个胖瓜”;陈晓卿到上海电视节当评委,第一天就发回短信:“当评委,上午看了两个片子。第一是《地球脉动•两极之间》。第二个是韩国《自然的边界》,结尾处是小野羚羊被放归自然,解说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责编:郭翠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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