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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手长埃瑞克将一只受伤的信天翁抱上来 |
“经纬坐标”: 2006年1月11日 大西洋 西经34度 南纬9度
2006年1月11日,是哥德堡号告别巴西累西腓港之后的第一天,参加第三段航程的志愿者们已经在前一天登船,我们一起随哥德堡号向下一个重要港口南非开普敦进发。
这天下午,突然传来一阵尖利刺耳的火警声,在船上,得到这样的信号,所有船员不论在干什么,哪怕正在洗澡,都必须停下来在两分钟内到甲板上报到,我们看到,有的船员来不及穿好外衣就出来了。
执行消防任务的船员正在迅速地穿戴消防衣。
两分钟之后,船员们都集合在一起,我们知道,防火演习已经开始了。各个班组的水手长迅速点名,以确认所有人一个不落都来到了甲板上。点名的结果是,船员克里斯汀没有到,按照规则,指挥人员就假定他正陷入十万火急的危险之中。
总工程师兼消防总指挥本格特下令立即实施营救:消防员兵分两路,一路直奔火场负责灭火,另一路专门寻找和解救被困的船员,与此同时,船上的医生、护士也会带着急救箱和担架奔赴现场,以求尽可能地接近伤员,为他们争取生还的机会。在这个过程中,消防员一直用对讲机与总指挥保持联系。
专门负责救人的消防员冲进烟火弥漫的舱室,他们找到了困在这里的船员克里斯汀,消防员将一个防毒面罩交给他,然后告诉他如何配合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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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火演习 |
被困的船员在消防员的带领下撤出火场。
这时候,专门负责救火的消防员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总指挥一声令下就打开高压水枪进行灭火了。
事实上,为了保护船上的设施,喷水这一环节点到为止,就不再进行实际演练了。这一次根据假定的情形,伤员的伤势很轻,无需治疗。但是在另外一次消防演习中,一位船员被假设为严重烧伤,是大家用担架把他抬了出来。哥德堡号消防工作的原则是:救人第一,换句话说,在一些特殊情况下,要先救人,后救火。
哥德堡号由4000立方米木头打造而成,再加上好几吨重的风帆、缆绳,从某种意义上说,这艘船比所有的现代远洋船只都更具有易燃性。为了消除火灾隐患,船上是不允许有明火的,厨房里用的也都是电炊具。
实际上,即便真的有隐患出现,一般也不用像防火演习那样大动干戈,因为哥德堡号上遍布着自动灭火装置,它们会自动探测温度和烟火,将火灾消灭在萌芽状态。
总工程师本格特告诉我们,像这样的自动探测头在哥德堡号有600多个,几乎布满了船上的任何角落,它们各种各样,分别对温度,压力,油量,水量等数据执行探测和分析,一旦发现问题,警报会立即响起。
这里有两个叫人吃惊的数据:哥德堡号上的各种电线连接起来竟有4000公里长,仅专门用来预警的电线就有400公里。
而这一切都是由这个电脑操控台集中控制的。
就在我们进行拍摄的时候,控制室有一台报警器突然报警了。
本格特说那是海水淡化系统出了问题。他立即用对讲机呼叫值班工程师尼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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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初哥德堡号到达西班牙维哥港时,船上的技术人员正在检修主桅 |
尼尔斯接到呼叫,马上前往底舱检查海水淡化系统。
经过检查,尼尔斯发现是少量水草堵塞了进水管,在向总工程师汇报情况后,他马上着手进行清除。
很快,挂在水管进水口的水草就被清除掉了,警报随即解除,整个过程前后不到十五分钟。
遥望海上的哥德堡号,这艘木制帆船堪称十八世纪帆船的完美重现;
如果你走近她,又会发现她简直是现代科技成果的结晶,从领先于世界科技的引擎和淡水系统,到完善备至的安全装置和操控系统,哥德堡号几乎拥有二十一世纪远洋轮船的全部家当。
本格特说,当初将现代化的系统安装在哥德堡号,也是经过长期的争论才确定下来的,主要是为了保证航行安全。
新哥德堡号虽然是按照老哥德堡号的原样建造的,但是古代的木制帆船不比钢制的现代船只,它们往往坚固程度不够,因此发生海难的几率较高,260年前老哥德堡号沉没,某些程度上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所以在打造新哥德堡号时,就采用了一种特别的安全设计。
这是新哥德堡号船舱的水平剖面图,如果您仔细看,就会发现最底层的船舱里有五道蓝色的隔板,这些隔板采用钢制材料,十分坚固,把仓体分成了六个密闭的空间,这样,当一个舱遭到破坏而进水,整个船只还会浮在水面上。要知道,这项发明来自古代中国,被称为“水密隔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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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德堡上的船员们正在为这只受惊的信天翁测量翼展长度 |
试想,假如老哥德堡号采用了“水密隔舱”,260年前的那次沉船也许就可以避免了。
“经纬坐标”: 2006年1月18日 大西洋 西经41度 南纬24度
正如人们所担心的那样,2006年1月18日,哥德堡号发生了自启航以来最严重的事故——桅杆断了。
断掉的是前桅杆的高处被称为顶桅的部分,它已经歪向一边,看起来摇摇欲坠。
几乎可以确定,桅杆是在暴风雨中折断的,因为吃早饭的时候,来了一阵很急的风雨,但是问题具体出在哪里还不太清楚。
断了的顶桅也许随时都会掉下来,老工程师比亚尔一边疏散围观的船员,一边指挥大家降下桅杆断裂处的横桁和风帆。
老工程师比亚尔决定自己上去看个究竟。
甲板上的气氛一直是凝重的,大家似乎都在揣测我们这艘船的坚固程度。
这是拍于几个月前的一组画面,当时我们正航行在西班牙西北部海域“范奈瑞斯特角”的边缘,哥德堡号迎着风暴前行,两人合抱的主桅在摇摆中嘎嘎作响,船长一直担心主桅会折断。后来哥德堡号一靠岸,技术人员马上对它进行了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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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的哥斯塔 |
今天,断的虽然不是主桅,但是事故毕竟发生了,大家免不了担心,既然桅杆可以断掉,谁又能保证其他地方不会断呢?
断掉的桅杆从高处被卸下来,比亚尔说:问题不是很严重,是顶桅根部起固定作用的木头断裂了。原来,整根桅杆是由“下桅”、“中桅”、“上桅”和“顶桅”四根木头固定在一起的,这样,如果上面某一段发生损坏,下面的部分并不受影响。比亚尔说,损坏的顶桅可以在到达南非后再进行修理。
当天中午,事故的原因被调查清楚了,原来是一位水手将承重的缆绳错误地搭在了那根顶桅下的横桁上,暴风雨一来,固定顶桅的木料不堪重负,这才导致了断裂。
冈那尔船长说:你看,大风暴都能闯过,这点风雨倒出了问题,问题还是出在我们自己身上。不过这件事也给我们提了醒,咱们的哥德堡号经过三个多月的远洋,由于部件的磨损,一切问题都可能发生,我们必须以一个船员的严谨和勤奋要求自己,尽最大努力把事故的概率降到最小。
一次我们私下里问老工程师比亚尔,哥德堡号万一发生了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就像她的前身老哥德堡号那样,我们会如何应对?比亚尔说,那我们会让船上的志愿者先逃生,职业船员最后撤离,一个船员的荣誉感也会要求我们这样做。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哥德堡号的黄昏往往成了年轻船员们的美妙时光。
这位花甲老人名叫哥斯塔,也是一位航海志愿者,自从数天以前在巴西累西腓登船,哥斯塔与众不同的年纪和身份,就让他成了哥德堡号最特别的船员。
哥斯塔曾经是一位声名赫赫的海军将领,甚至长期在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十六世身边做海军副官。
在瑞典,能够当选国王副官是一个军人毕生的荣耀。瑞典国王是名义上的全国武装力量的总司令,他的身边还有十二位军事副官,分别来自陆海空三军和海军陆战队,每个副官每年会有一个月被派到国王身边值班,其余时间都在自己的部队任职。因为副官要经常陪同国王出席外交活动,所以在才干和仪表方面对他们都有苛刻的要求。
年轻时的哥斯塔才干出众、仪表堂堂,他不但顺理成章地当选国王副官,而且连续当了12年。
哥斯塔说,做国王副官是非常辛苦的,你可能会在凌晨两三点被叫起来接受国王的垂询。我们曾一度希望了解一些哥斯塔与国王之间的故事,哥斯塔表示无可奉告,因为他在当选国王副官的同时,就宣誓永远为国王保守秘密,所以他会一直坚守自己的承诺。哥斯塔只是微笑着提到,古斯塔夫十六世恰好与他同岁,这也许意味着他们相处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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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操舵时的哥斯塔 |
58岁那年,哥斯塔在一支分舰队司令的任上退休,但心依然牵挂着航海。在哥德堡号建造过程中,哥斯塔曾多次赶到船坞参加义务劳动;哥德堡号启航后,他坚决要求随船走一程。于是哥斯塔成了哥德堡号年纪最长的航海志愿者。
因为哥斯塔过去指挥的是现代军舰,对这种来自十八世纪的帆船也很生疏,所以许多地方他还要像生手那样从头学起。
哥斯塔(航海志愿者 曾任瑞典国王海军副官):“我每天都在逐渐地学东西。第一天,我几乎不懂任何事情。当然我知道理论上的东西,但是实际中的,比如如何弄绳索等等事情并不清楚,现在,我一天比一天做得更好了。”
在哥德堡号,哥斯塔与小他三四十岁的年轻人坐在一起,全然是一位普通的水手。每天,哥斯塔和年轻船员一起领受任务,一起上下桅杆、升帆降帆,和最基层的船员干一样的活, 不了解底细的人,不会相信普通水手中竟然有这样一位海军将领。
哥斯塔回顾自己的航海生涯:从水手到将军,又从将军到水手,就好像画了个圆,奔波一生,最后又回到了出发点。哥斯塔说活到现在他已经活得超脱了,只是依然脱离不开大海,在哥德堡号每天看一看海,他对过去和现在都非常知足。
2月3日这天,是哥斯塔的生日,他将在哥德堡号度过自己的 60大寿。
这是一些船员精心准备的神秘礼物,船员们亲手制作的一个牌匾,上面一个个水手结是用船上的废旧缆绳编织成的,水手结下每个数字代表一个船员在哥德堡号的编号,牌匾的背面是他们的赠言。船员们依次上来问候哥斯塔,同时解释自己的水手结和赠言。
一位船员在赠言中说:六十岁对于您这么年轻的人来说实在是小意思!
其他船员也纷纷献上各自准备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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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当天的早上,哥斯塔戴着年轻船员送他的生日桂冠听候水手长丽莎(左)分配任务 |
我们将一支刻有“中央电视台”字样的签字笔送给哥斯塔,以表达中国记者的祝愿。
船长冈那尔在祝寿辞中说:哥斯塔的职业生涯是一个完美的圆形,哥德堡号是他的终点,但又像是他的起点。
自从一些船员在西班牙买了渔具,我们就一直巴望着会钓到一条大鱼。可是三个月以来,在这件事情上几乎一无所获,这让所有人的信心都很受打击。
2月9日这天,三副哈尔福德一收杆,发现自己竟然钓到了一只鸟,有的船员说是信天翁,一种受国际保护的大型水鸟。
船长命令水手长埃瑞克赶紧放橡皮艇,哥德堡大学博士生伊米尔自告奋勇也要求下去参加营救。
信天翁是被渔线缠住了翅膀,想必是它在往下俯冲捉鱼的时候撞上的。艾瑞克小心翼翼地将渔线解开,远远看去,信天翁表现得很顺从,也许它已经无力挣扎了。
英国帆匠菲利普双手将信天翁接过去。
几乎所有的船员都聚拢在周围,关注着这只大鸟的命运。
菲利普掀开信天翁的羽毛仔细检查,没有发现任何的外伤。
有人取来了卷尺,经过测量,这只鸟的翼展长达2.5米。
我们一直试图让它飞起来,或者站起来,但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它看起来好像已经筋疲力尽。
船长说,比起呆在哥德堡号,信天翁也许更喜欢大海,既然没什么问题,就把它放回去吧。
没想到信天翁一看见大海,它的两只脚就有力地扑腾起来,一副急于挣脱的样子。
看着信天翁浮在水面上渐渐远去,我们心里仍在为它的前途而担心。老帆匠菲利普说,没事,它的翅膀湿透了,大概要晒晒太阳才能飞起来。
在鸟类世界中,信天翁堪称大自然的杰作。信天翁的翅膀展开可达3.5米,是世界上翼展最长的鸟类,这种狭长的双翼非常适合滑翔,假如风力适当,它们可以滑翔上千公里而不必扇动一下翅膀!
信天翁一生只有一个配偶,假如一方死去,一般另一方至死也不会再去找新的伴侣。在许多人眼里,它们是善良与忠贞的象征。
目前全球一共有21种信天翁,但由于人类的捕杀,已有19种被列为濒危,许多国际组织已经采取行动来拯救它们。
在渔线缠住信天翁之后,要不要继续钓鱼这件事似乎已经值得讨论。
但是局面很快发生了扭转,2月15日竟然一天就钓上来两条金枪鱼,它们硕大喜人,圆滚滚的身子在甲板上活蹦乱跳,高兴得船员们像过节一样。
2月16日,预计到达南非开普顿港还有3天航程,哥德堡号驶入好望角附近海域。好望角是世界上最大的风浪区,一年里大约110天有风浪,平均浪高六到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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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发生后,由于一时间当班船员被禁上前甲板,抢着去操舵的水手达到了破记录的四人 |
我们看到,大大小小的浪头就像小山一样不断压上来,船体似乎在做着最大幅度的摇摆和起伏,这时站在船舷边是不明智的,因为你也许会被甩到海里。
1488年,为了探寻通往东方的航路,一个名叫迪亚士的葡萄牙航海家也曾穿过这片海域,因为遇到了强烈的风暴,船员们纷纷要求返航,但迪亚士坚持南行。在与风暴搏斗的十几天里,他的船已经越过了非洲最南端。
迪亚士几经辗转,最后不得不折返非洲西海岸。
在归航的路上,迪亚士无意中发现了一个风景美丽的海角,它就是后来人们熟知的好望角,只可惜当时迪亚士并没有想到这个海角就是打开东方新航路的大门。
大约10年后的1497年,葡萄牙航海家达·伽马终于率船队绕过好望角,并于次年5月抵达印度,开辟了欧洲直达印度的新航线。从此好望角成为欧洲船队往返东方的必经之地,建立在好望角上的城市开普敦也日益繁荣起来。
2月18日,风浪小了很多,薄雾中,已经隐约看到了山脉。
自哥德堡号从巴西累西腓启航以来,我们连续39天航行在海上,没有见到一丁点的陆地,今天终于见到了非洲大陆,一些船员兴奋地又是喊,又是跳。
当雾气散去,开普敦港露出了她美丽的面庞。开普敦城绵延于山坡与大海之间,整洁而清新,雪白的云朵萦绕山间,让整幅画面更加灵动、迷人,难怪开普顿被誉为世界上最美的港口城市。
2006年2月19日,哥德堡号顺利抵达这次中国之旅中第三个重要港口:开普敦。像抵达西班牙加迪斯、巴西累西腓时一样,哥德堡号再次淹没在隆重与热烈的氛围中。
到此为止,哥德堡号已经完成了这次中国之旅的一半航程:从2005年10月2日到2006年2月19日,140天共完成10766海里的航程。加上我们两位中国记者,三段航程中共有160名航海志愿者上船,分别来自瑞典、挪威、丹麦、英国、西班牙、巴西、南非和中国8个国家。
船长冈那尔走下舷梯,这意味着他五个月以来的使命已经宣告完成,下一段航程将由一位名叫皮特·卡林的船长带领。
冈那尔说,回想过去,展望未来,他现在对哥德堡号胜利到达中国充满了信心!
这首我们熟悉的船工号子唱完后,对哥德堡号来说,老的航海者又将离去,新的航海者又将启程。
哥德堡号帆船预计将于2006年7月到达中国。
目前,中央电视台《探索·发现》栏目的两位特约记者仍在哥德堡号进行拍摄,他们将随船走完全程,完成这次“追逐太阳的航程”……
请继续关注《追逐太阳的航程·下部》
(CCTV《探索·发现》供稿,未经允许不得转载)
责编:红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