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大焕：圆明园兽首事件，我们又自打一巴掌

　　圆明园兽首的神秘买家终于浮出水面。中国新闻网3月2日消息说，当日上午10时30分，中华抢救海外文物专项基金在北京丰联广场丰联会馆召开新闻通报会，公布了佳士得拍卖的圆明园鼠首和兔首的中标者情况。据介绍，中标者为来自厦门的中华抢救海外文物专项基金·国宝工程收藏顾问蔡铭超。蔡铭超也出席了新闻通报会。他说，“当时我想，每一位中国人在那个时刻都会站出来的，只不过是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也只是尽了自己的责任。但我要强调的是，这个款不能付。”

　　看到这则新闻，我没有惊喜只有骇异，感觉我们在149年前，在圆明园问题上被洋人狠狠扇了一耳光，149年后又被自己狠狠扇了一耳光。从对于鼠首和兔首过于敏感的愤怒，到最后出尔反尔的参与竞拍又拒付款，从头到尾，是我们自己用愤怒把价格炒了上去，却又用了一种如此不体面、如此不讲诚信的萎琐方式，把自己的“面子”给挣了回来！如果说我们为149年前英法联军火烧、劫掠圆明园而至今感到脸上发烧、左脸生疼，那么我们今天应该为自己的爽约感到右脸发烧，右脸生疼，这一耳光是我们自己打的，是缘自我们文化与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因此更应该疼到心，疼到骨。

　　此前一天的3月1日，《扬子晚报》报道，从事中国古代园林建筑研究近70年中国文物学会名誉会长、国家文物局古建筑专家组组长罗哲文先生语出惊人地大声疾呼：“这是罪证，谁买谁上当，谁就是‘冤大头’，因为圆明园兽首根本算不上国宝，它只是一般的建筑配件，真正价值也就是几十万元而已。”“只要中国人不买，价格就不会炒那么高。不信你看着，将来决不会值这么多钱。”

　　中国古训曰：酒色财气，惟气字最难消，最难防。然而我们汹涌的愤怒，压制了一切理性的思考和表达，包括外交部的表态虽然强调拍卖是不对的，但也不主张去花大价钱把它买回来，然后再捐献给国家等等；国家文物局的表态也希望国人不要参与竞拍。

　　然而，我们不仅愤怒地把价格炒上去了，白花花的银子流入了别人的腰包，那玩意儿却仍在别人的怀里！更有甚者，按照相关的法律，如果拒绝付款，可能还要承担相应的法律和经济责任，此外还要背上“不诚信”的恶名！这就是我们愤怒的全部价值和收获，赔了夫人又折兵！正如白岩松在央视《新闻1+1》中所说：“我们的愤怒有可能就是别人的利益，因为你越愤怒，这个价格被炒的越高，一开始才700多万，7年后已经变成7000万了，这回两件已经变成了2亿人民币。”

　　鼠首与兔首的拍卖，人家终归在法律范围内行事，我们的愤怒与激情，却游离在了法律之外。1996年中国签署了1995年关于被盗或者非法出口文物的国际公约，根据这份公约，中国有法律依据来索回流失的文物。但是，这份公约很多西方国家并未签署，至少法国没有，因此这份公约在法国国境内，至少今天不能对鼠首兔首的拍卖行为生效。而我们的出离愤怒，却完全乱了方寸，不仅正中他人下怀，而且大丢国人颜面。

　　更重要的是，我们在这些鸡毛蒜皮针尖屁眼大的问题上大动肝火大搞民粹与民族主义情绪，让愤怒的泡沫掩盖了大量更值得关注、更需要愤怒的真问题。时至今日，有多少古老城池在旧城改造发展经济的名义下整座整座地被拆除，它们的价格不比两个喷水龙头更高贵？汶川地震中的豆腐渣工程、食品安全中的生命健康，乃至于无锡市被合法审批又被合法强拆的一千多个报刊便民亭，等等，等等，这些活生生的人和事，不比那些老古董更值得关注、更需要愤怒？方向正确的愤怒是力量，是进步；不当的，只知道“安全地”撒向洋人的愤怒，到头来却通常只会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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