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晶,如是说
孙小梅:你好,和晶。 我们今天是不是约好在这里你也要实话实说?
和晶:对。虽然以前在节目里面我们经常听别人实话实说,但是,实话实说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我知道。
孙小梅:自从你在<<实话实说>>栏目出现之后,和晶这个名字在媒体上的出现率一下子就升高了。据我所知,你好象是从新疆来的?
和晶:我生在新疆巴楚,就是前一段时间地震的地方,在南疆。我在新疆读了初中、高中。
孙小梅:做主持人是你一直以来的想法,还是偶然的机会?
和晶:偶然。
孙小梅:那跟我们说说吧。
和晶:大学毕业之后我才22岁,那时候很多话剧团体和电视台不会选择一个22岁的刚毕业的大学生来做导演,所以我处在一个尴尬的阶段,可是那时候我不能等长到30多岁、有着丰富人生阅历的时候再去做导演,我的时间不能这样等过去,于是我就主动去找机会。那时上海台在招考节目主持人,吸引我的不是“主持人”这几个字,而是中间有编辑、编导,就是希望有主持人、编辑、编导一体化的这样一种工作。我不是那种在屏幕上很靓丽的人,所以他们就发配我去电台,电台可以听声音,可能他们觉得我声音还不错。所以在电台做了两年。两年之后也是一个特别偶然的机会,我在电视台的一个节目组里帮他们写策划案,做文字工作,有一次主持人发烧,来不了,制片人看了一眼全组说:也就和晶还年轻,长得像那么回事,你先顶替她做两期吧。我是超级替补上去的。
孙小梅:那么你认为崔永元是一个生性很幽默的人吗?
和晶:应该是这样,但这不是他最大的优点,我跟他合作下来,觉得他最大的优点是他的敏感。有的时候幽默并不能给别人带来笑声,而敏感可以给人带来不同的感觉。
孙小梅:你刚才说你家楼下卖报的阿姨问你怎么去做这个栏目了,现在能不能把这个问题给大家回答一下,你当时是怎么做这个栏目的?
和晶:因为那时小崔身体不好,我在上海做过三年谈话节目,而且在此之前我们都是同事,比较熟悉,所以他们可能认为我能够快速上手。当时只是救急,给我的消息和确切的任务只是顶两个月。
孙小梅:所以一开始你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和晶:对,没有。我觉得我是去做客的,我的压力是两个月以后。在和同事的磨合过程中,在节目制作的基本水准中,我可能得到了同行的一些信任,他们觉得我可以继续做下去,那时候我才开始紧张,开始有压力。
孙小梅:那你怎么克服这种压力呢?
和晶:我没有办法克服,我觉得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把我的压力告诉我的同事。我告诉他们:如果在小崔离开这个节目之前,大家已经有了愿望,想让节目有一些新的东西的话,可能我算是新的之一,但我只是“之一”,我想我们大家应该一起想办法。
孙小梅:听说当时你们组不让你看网上的评论?
和晶:办公室的同仁是不希望我多看,因为如果你上过网的话,你会知道网络上的评论和语言都是比较刺激的,他们担心我受不了那样的指责。
孙小梅:指责?都是指责吗?
和晶:对。因为一开始的时候一定是指责很多,大家的那种惯性和对<<实话实说>>的符号性的认识被打破了,所以很多网友不高兴,各种各样的话都有。一开始他们是想这样保护我。
孙小梅:在你困惑和有压力的这段时间,尤其是你压力最大的时候,你自己认为在当时的节目当中能不能看出你的压力和困惑?
和晶:有,非常明显。比如说,我想保持<<实话实说>>原有的那种风格,它的低调、感性、人文关怀,甚至是崔永元对观众的一种关系,我可能都会受一些影响,因为我也是这个节目的观众,我也看了节目,看了六年的时间,自然而然会受他的影响。另一方面我又在挣扎,因为我有我的本色,有个性化的东西,我比较直接、比较理性,可能我的问话比较简洁,不是非常幽默。这两个东西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可能我会比较难受、别扭,大家也会不习惯。
孙小梅:我们的观众好象对谈话类节目的主持人的要求是多点幽默和调侃,这对女主持来说难度会比较大。
和晶:我不这么看。我觉得应该看你是不是一个天性幽默的人,像美国的谈话节目主持人温芙瑞,她就是一个女主持人,但是她可以让现场笑声四起,她非常幽默,这当然和他们的文化背景有关系。在中国的女性谈话节目主持人中间,我很少看到非常幽默的人,不是因为女人不该幽默,而是因为我们自身没有这样的东西,如果有的话,它一定是好的元素。
孙小梅:现在是你理想的工作状态吗?
和晶:我常常觉得我们要的东西要比想的东西多得多。我特别想做一个从容的,宽广的,做事情都游刃有余的人,但是我现在做节目做得很辛苦,一点都不游刃有余,因为这里的要求很高,也很细致,让我觉得我性格中的东西会成为节目主持中的障碍。就像我前面讲得主持的技巧,职业化的东西在谈话现场变得不重要,人本性的东西,比如敏感、感觉,你和人相处时体态的关系,你对他的关照,你在语言中辨析真伪的智慧,在谈话现场就变得特别重要了。
孙小梅:我们在<<实话实说>>节目里看到和晶在主持节目的时候,问题都是非常简洁,而且像连珠炮似的,一个接一个,那么我想问一下,在这么多问题当中,你认为你的提问有原则吗?
和晶:有,我有我的底限。我希望我的问题不要伤害到嘉宾的自尊心,我希望我的问题能够让嘉宾没有尴尬的坦露实情,所以有的时候有人觉得我的问题问得太直接、太愣、不迂回;有的时候他们会觉得你怎么这么“肉”,半天问不到点上,这可能就是我过于柔软的时候,我不忍心伤害嘉宾的时候。有一次做自杀危机干预的节目,嘉宾是有过自杀行为的,所以我们把她藏在玻璃幕墙的后面,这时候我的问话就变得谨小慎微,因为一是对她曾有过行为的尊重,还有对她有勇气来做节目的尊重,但是采访结束之后,很多人觉得不过瘾,他们会说:那你怎么没问她为什么呀?她为什么有这样的念头?她用什么方法了?人们的好奇心和观众的好奇更多的在于细节,他们想知道她当时用的是药还是煤气,想知道那一刻她想到了谁,可是我觉得我在现场只能问到这里了,我好象不忍心再追问下去了。还有出于我对访谈嘉宾的了解,我觉得她坐在玻璃幕墙后边,就是她不希望今天她身边的人知道她是谁,所以我没有办法把人物关系问出来,比如当初因为什么事,因为一说这个,自然会有人就联想到她是谁。这时候就会碰到观众不买账的时候,他们看节目的时候就会觉得我的问题太“肉”,没有推进。而事实上我经常会矛盾在这样的一种做法中间,有的时候我觉得我这样做是忠于我对采访嘉宾的一种保护,有的时候我觉得我保护了他,却满足不了观众的一种收看需要,是不是也不够好,所以这个分寸特别难把握,我也挺困惑的。
孙小梅:你的困惑现在有答案了吗?
和晶:在节目现场我特别在意嘉宾的感受,但是我的节目要对得起我的观众,所以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我总在想,我们能不能有别的办法?比如,我们做点小片花,或者用其它的技术手段,能够把这些背后的信息在不伤害主人公的情况下带出来,但是,事实上我觉得我虽然有这样一个完美的要求和想像,但我能做到的一定是在现场尊重坐在我面前的人。(来自<<小梅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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