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崔
在吉林市电视台工作时,我曾主持过一档民生新闻节目《新闻有约》。老崔便是《新闻有约》的制片人。
记忆中的老崔总是一副质朴而亲切的样子,简单修剪过的头发、略显疲惫但时常微笑的面容以及一身灰蓝色的西服,如果没有人介绍,别人很难将他与电视这个看似光鲜的职业联系起来。说老实话,老崔的质朴劲儿甚至都有些土气。一天,老崔骑着自己的摩托车在车站等人。当正为所等的人迟迟不来而焦躁不安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向他走过来,漫不经心地对他说,“哥们,到江南多少钱?”老崔先是一愣,看到那个人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后才明白,原来人家错把他当成接站的摩的司机了。后来,每当提起此事,老崔常会抱怨那位老兄的眼力太差,高抬了他,以他那天的打扮,至多也就是个看车的。
老崔是个闲不住的人,从前期策划到实地采访,再到后期制作,以及送审播出,每个环节都可能有他的身影出现。到现在,每每想起他,我都会将他和“忙碌”二字联系起来。虽身为制片人,但老崔经常是“擅自离岗”,在记者人手不够时他成了记者,在司机告病在家时他成了司机,在摄像外出学习时他成了摄像。总之,在任何一个岗位上看到他你都不会奇怪,而且他出现的方式总是那么恰到好处——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给你最恰当的帮助,不多不少,亲切自然,这样受助者便不会有压力,不会觉尴尬,而又解了燃眉之急。吉林有全国最大的滑雪场,每年冬天的大小滑雪比赛自然是报道重点。那年冬天,老崔又客串起了摄像,和我站在赛道外的规定地点做现场报道。就在我刚说完开场白马上要介绍赛事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一个运动员冲出赛道,把肩扛摄像机的老崔撞倒在地并甩出了好几米。当大家跑过去将老崔扶起时,他用迷惑的眼神望着大伙问:“咋回事儿?”虽然没有皮肉伤,但老崔在回程的路上却怎么也记不起摔倒前的情况,直到现在那一段记忆仍是空白,医生说老崔是片段性失忆。事后他乐观地说:多亏这一撞,要不帮人干活总记不住。
老崔是个爱较真的人。在我刚工作没多久,就有人告诉我,“老崔的性子有些急,但人还不错。”也许是我的格外小心没给老崔机会,也许是老崔的脾气并不像别人形容的那样,与他合作半年多,我一直没见过他发脾气。就在我暗自得意的时候,一次采访让我着实领教了老崔的严厉。同年冬天,吉林市举行了一次全国性的冬泳比赛。我的任务是在比赛终点采访冬泳运动员。那天,似乎老天在有意和这次活动作对,气温降到零下三十多度。我和摄像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一个来小时,手脚都冻僵了,并伴有刺骨的痛痒,出现场时还差点一脚滑进了江里。所以冬泳运动员一上岸我像看到救星一样,急急忙忙跑过去,逮住个运动员便连珠炮似地问了几个问题,就草草收拾一下回到台里。本以为自己捱冻受苦做的采访会得到肯定,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总结会上,老崔的脸一直阴沉着:“我不管你是记者还是主持人,不能只想着完成任务,干新闻就得能吃苦。数九寒天,我们穿着棉衣都冻得受不了,让只穿着泳衣的冬泳运动员站在那儿接受三分钟的采访,太没人情味!这样的节目没法播出去。”当时我手脚是暖和了,可听了这些话后,心像被掏出来扔在了雪地里。但就是这颗心,在表面上委曲着、倔强着的同时,暗地里已经向老崔投降了。我不能不佩服老崔,佩服他对工作的认真劲儿,更佩服他做人简单质朴却不可动摇的原则——因为这不仅关乎职业道德,而且彰显了一个人的品格:性情善良而宽厚,心胸开阔而辽远。在印象中,这是老崔唯一一次对我发火,但却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迹。尽管现在谈品格有些不那么时髦了,但单就这件事在工作上给我带来的益处似乎也足够了:每每我对工作稍有懈怠时,这件往事便会在心底里浮现出来,懒散的情绪便被驱赶得无影无踪。
貌似平常的老崔操办了一个在吉林市响当当的名牌栏目,我这个主持人也跟着栏目沾了不少光。只可惜与老崔合作的日子不长,只有一年多。前些天回吉林采访时,我又见到了已经有几年未曾谋面的老崔。真是时过境迁。如今的老崔正在办一档农村节目《走进乡村》,并与节目组的记者合办了个农业示范基地。平时,老崔将节目交给一位得力助手运作,自己则抽身出来专心经营农业示范基地。他说,这叫返朴归真,还说就喜欢做些实实在在、土里土气的工作。其实,我心里明白,他正在试探着创造一种的新的节目运作模式,而这也正是他最向往的生活的一部分。眼下的社会似乎太过喧嚣了,在这样喧嚣的世界里,要生存又要保持一份明净辽远的心境谈何容易。而想必当老崔身处农业示范基地时,会找到暂时休息的契机。也许对着绿地青苗,老崔的心中会注满一种辽阔感,现实因为过于喧嚣产生的孤独在这里便成为了一种可爱的情趣,基地的种种景致形成的氛围也就定会让他如痴如醉了。
一分播种,一分收获,少了不悲多了不喜。想必在老崔的经营下,无论是节目,还是农业示范基地,“收成”都会不错。而这不错就是生活给老崔的,也应该是老崔最想要的。祝福你,老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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