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梧桐
中央电视台体育节目主持人沙桐和小10岁的弟弟住在中央电视台的宿舍。他走在街上,提着篮子去买菜。
迎面而来的几个人小声嘀咕:“哎哟,这不是沙桐吗?”
“嗨,沙桐你好!”
沙桐停下脚步。正好没有什么急事,便站下来跟他们聊一会儿。
沙桐,走下荧屏,全然不像在体育节目中那样抡圆了胳膊惊天动地的模样。
那一天,我采访沙桐的时候,说,沙桐,讲讲你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
“我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儿?”
“一点惊心动魄的事情都没有,没——有。”
“生活中没有什么坎坷?”
沙桐遗憾极了:
“基本上挺顺利的。我从上小学一路上过来,一直上到大学毕业。大学毕业以后到了万人瞩目的地方——中央电视台,到了体育部,一直工作到现在,没有被辞退。(笑)”
“大红大紫没有,可是一出去有个把人认识我还是有的。也可能是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进取心。我工作做得还说得过去,希望有一个安静的环境,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一个家。”
一副挺随和,挺憨厚的样子。
依旧一片童年梦:当演员真好啊,还有肉包子吃
梦啊,童年的梦是汪洋大海。而沙桐的梦只有一个:做演员。
沙桐的父亲是郑州市话剧团演员,母亲是京剧演员,他们做演员做得相当不错。特别是父亲,在老一代的演员中,在同代的演员中,在年轻的学员中,都有比较高的威望。虽然他并没有一官半职,但是在任何人眼里,他是一个能力很强的人。80年代初,在《救救她》、《枫叶红了的时候》等等一批话剧中,他出任主角。
沙桐清清楚楚记得父亲说的一句话:“任何时候,都要认认真真地工作,认认真真地做人,咱们凭本事吃饭,不要来什么歪门邪道。”
凭着父亲的本事,如果是在今天,或许在电视剧中走红。
但是,他生逢那个年代啊。
80年代,广播电视,尤其是电视,刚刚发展起来,对戏剧的冲击特别大 。很多剧团都解散了。壮志未酬的父亲,基本上没有什么机会再演戏,而且年级也大了。
于是,把希望寄托在沙桐的身上。
因为沙桐是一个很用功的孩子,
“在父母眼里,我还是一个可造之材吧”,沙桐笑说。
小小的沙桐,想做一个演员,像父亲一样,像母亲一样。
他没有上过幼儿园,不是跟父亲上班,就是随母亲上班。现在剧场的大幕布都是电动的,一按电钮便自动开关,那个时候的大幕布呢,是人力拉的,粗绳子挂在大幕布旁边,有人“哗哗”地拉。沙桐自带一只小马扎,乖乖地座在拉幕绳子的旁边,看父亲排戏。看母亲排戏。
看着他们分角色,看着他们坐在一起背台词,看着他们一段一段地排演,再看着他们一场一场地排演,最后,看着全戏的连排、彩排、终演。
他觉得做演员挺好玩的。
父亲是《枫叶红了的时候》的主角,那是一出喜剧。一天要演6场,上午2场,下午2场,晚上还有2场。分成A、B角两组来演,特别忙,而且场场爆满。化了妆以后,一直到晚上都不卸妆,吃饭全在剧场。在生活还不富裕的那时候,他们吃饭有肉包子,有小米粥,哎呀,沙桐觉得确实是——
太好了!
还有肉包子吃,真好嘿!
在舞台幕布后面长大的沙桐,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别的职业。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工作。
小学一年级语文课,第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
班里女孩子写将来要当大夫,男孩子有的写以后当解放军,有的向往当科学家,尽管科学家在孩子的头脑中是一个特别模糊的概念,科学家是干吗的?不知道,反正觉得科学家特别好。
沙桐写的是:想当一个演员!
沙桐的作文被当成范文,老师让沙桐在班里念了之后说:“写得好,有生活。”
至今,做了十几年电视主持人的沙桐,对于童年的演员之梦还是涛声依旧:
“我觉得做演员挺好的,可以体验到不同的生活。在真正的生活中,我做播音员、做主持人,我这辈子即使换工种的话,也只能从事两三种不同的行业,就是再多一点,也多不过四五种。但是演员就不一样了,演员可以在一生当中,做不同的职业,好人、坏蛋、商人、农民,都可能去全身心地去投入去体验,无形中,生活经验就特别丰富。我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那么沙桐,你做过演员吗?演过戏吗?
“没——有!”
沙桐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电视主持人,认识许多演员和导演,也曾经想过演演戏,但是,中央电视台不允许!
要么踏踏实实地做主持人,要么走人,爱干什么去干什么。
沙桐总想,也许有一天,起码在有生之年,哪怕是老了,也一定要做一把演员,试一试,即使是一个很小的角色,没有几句台词,也很满足了。因为,这是从小的一个梦想。如果不去实现,心里不舒服。
梦啊,简直是生命的债务。
如果有一天不做主持人,也做不了演员,怎么办?
“我还没有那么差劲吧,连二三流演员都做不了?可能做不了一个成功的演员,但是做一个二流三流的演员,我还是有信心的。即使主持人做不了,二三流演员也做不了,我还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什么做不了?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什么都能做。我脑子不如别人,或者某方面的工作能力不如别人,但我还有一身力气呀,我可以像很多人一样地凭力气吃饭啊。”
祝愿有朝一日,沙桐好梦成真。我们打开电视机欣赏连续剧,我们走进电影院享受电影,会脱口而出:“哇,这不是沙桐吗?什么时候当上演员了?”
一个奇怪得不能再奇怪的想法:要是考不上广播学院就好了
1985年,父亲所在的剧团解散了!因为话剧已经没有人看了。费尽力气排一出话剧,可能上座率还不到50%,甚至更惨。剧团赔钱啊。
第二年,沙桐报考了上海戏剧学院和北京广播学院。
从小,他就想上戏剧学院,可是,父亲不让。父亲说:“你看现在我们搞话剧的已经这样了!现在广播电视发展很厉害,尤其是电视,你还是搞电视吧。”
沙桐还是不愿意。
后来,父亲的一句话打动了沙桐:“如果你想做演员,做了播音员、做了主持人以后,还会有机会做演员,但是,你要是做了演员,就没有什么机会再做播音员做主持人了。”
我采访沙桐的时候,沙桐在父亲当年打动他的这番话的后面做了点儿小说明:“其实,现在看起来,不是这么回事儿,有很多演员转行做了主持人,而且做得很优秀。”
那时候,一方面,父亲说服了沙桐,一方面,作为家长,父亲“威逼利诱”,无奈,沙桐参加了北京广播学院的招生考试。
对于父亲的“逼迫”,沙桐如今倒是很感激:
“现在我觉得,多听听老人的话,哪怕不照着去做,只是多听一听,多多少少还是有好处的。老人毕竟有很多社会经验,看问题比较长远一些。”
“ 如果当初不听我父亲的话,去报考戏剧学院,也许现在社会上多了一个龙套演员,跑来跑去的,哈哈……,比现在还惨。”
其实,考试的时候,他还是不大愿意考广播学院,当时,沙桐的想法很奇怪:要是考不上广播学院就好了,还可以去考戏剧学院。
投考广播学院的千军万马,有如此奇怪想法的,大约只有沙桐一个人。
纯种澳大利亚肝炎:逗乐了疲惫一天的主考老师
北京广播学院在河南省设考点,由当地的广播电视局负责招考,每年基本上招一个学生。
那一年,郑州有3000多考生报考北京广播学院。从中选出5个左右考生,加上洛阳、新乡、开封等地选出的考生,一共20多个人,集中在省广播电视厅,录像复试。
到省广播电视厅录像复试的那一天,正好是沙桐高中毕业考试的第一天。沙桐心里话:考完试挺晚的了,我就不去了。谁料,广播电视厅的那些老师特别认真,说:“这样吧,你考完试过来,我们等你。”
在学校考完试,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沙桐骑着自行车慌慌张张地赶到省广播电视厅,其他考生早就复试完,走了。老师们还在认真地等沙桐。
沙桐朗诵了父亲选的一篇文章——一篇故事性非常强,表演性、幽默感也很强的文章。
当时,煞费苦心而又富于舞台经验的父亲分析了考官的心理——很多很多考生面试,老师一看一听就是一天,看多了听多了,可能不会对哪个考生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大家的基础都差不多嘛。所以,要从朗读文章的内容上抓住考官。
父亲为沙桐选的朗诵文章,是80年代《读者文摘》中的一篇很有意思的小品文。讲述的是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一个盲目追求时髦的年轻人的心态。认准美国苹果牌的牛仔裤,说能把屁股包得像苹果一样,香水要用法国的,音响要用日本的。有一段时间,这个时髦的年轻人突然在朋友圈里消失了。而他的朋友们都以他作为时尚的标准,一段时间见不着他,朋友们有一种没有崇拜目标的感觉,惶惶不可终日。两个月之后,年轻人突然出现了,戴着眼镜,特神秘。他说:“我得肝炎了,不要小看这肝炎,是纯种的澳大利亚肝炎!”
老师们累了一天,突然,被其间的幽默吸引了,听进去了,哈哈一乐,对沙桐有印象了。
北京广播学院的老师们看了录像后,录取了沙桐。
到北京广播学院报到。班上30多个人,来自各个省市。新生与老师见面的时候,那么多的同学当中,老师居然会记得沙桐“噢,你叫沙桐吧?考试的时候你朗诵的是一篇幽默的小品文。”
父亲啊。
“在我的生活当中很多关键的时刻,不论是抉择,还是顺利地往下一步走,我父亲总是起到比较关键性的作用。他总是在帮我。”
做一个电视主持人,与其说是沙桐的选择,还不如说是父亲的选择。如今,父亲为自己当年的选择自豪,为有这么一个儿子自豪。
老父老母特别留意沙桐主持的节目:怎么?没休息好吧,怎么没神儿了,身体不舒服啊?或者是:今天不错啊,就是领带有点歪了。
沙桐挺高兴:“虽然他们在郑州我在北京,但是他们不用像别人的父母那样经常来看看我,因为他们每天都可以在电视中看到我!做电视还有这么一点好处,当你和亲人不在一个城市的时候,他们能够经常看到你,知道你最近怎么样了。”
电梯中巧遇杨伟光:只因念错一个字
沙桐不大相信创造机会,起码觉得自己不大可能创造机会。但是,他相信一旦机会来了,有人能抓住,有人抓不住。
沙桐认为:“撒且尔夫人说过一句话:‘任何成功的人士在别人看来都是运气特别好。他们从来看不到这些人在成功的背后做出多少努力。’做任何事情,需要有两种,一种是平时需要有很好的自我准备,一种是机会来了要把机会抓住。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机会,有人机会多一些,有人机会少一些,机会来了,要具备抓住它的能力。
沙桐你曾经抓住过什么机会?
“到体育部的机会。”
1990年,沙桐从北京广播学院毕业了。
作为播音系的学生。能够到中央电视台工作,是最好的出路。尽管说是双向选择,但是,选择的余地并不大,只要能进中央电视台,就谢天谢地了。
全班28位同学,公平竞争吧。
沙桐不仅在中央电视台实习,而且希望到这儿工作。而到中央电视台实习的不止是他一个人,同班同学就有十几个呢。
沙桐想“我要抓住机会。”
北京广播学院到中央电视台大约20多公里,每天早晨,他5点多起床,6点多第一拨离开学校。在赶着往城里上班的人群中,他是其中一个。顶着星星最晚回去的,也是沙桐。
很快,沙桐开始播体育新闻了:括弧——实习生沙桐——括弧完了。
4月份的一天,风挺大。录了像,晚上6点多就可以走了,回到学院已经8点多了。忽然,沙桐想起一个字:镐。那个时候韩国下棋的小伙子李昌镐还不是很有名。“镐”有两个读音,一是镐头的”gao”,一是镐金的”hao”。
沙桐想,这个字有两个读音,就问老同志:这个字怎么读音?老同志很果断地说“李昌镐gao李昌镐gao!”
“是吗?
“没错!都这么念!”
实习生就跟着来吧,沙桐就念“李昌镐gao……”
回到学院,沙桐琢磨这事儿。买饭的时候,跟同学磋商,同学说,应该念“hao”!沙桐说,我觉得也应该念“hao”!回到宿舍查字典,地名的时候应该念hao,没有注明人名的时候应该念什么。他还是拿不准,又给一个老师打电话,老师说:念“hao”,没错!
坏了,念“gao”了,这怎么办?播音嘛,白字、别字、错字,一定要杜绝!上学的时候,都把一些播音员念白字、错字的经历当笑话讲呀。沙桐想,念错字让人当笑话讲也就罢了,正实习呢,出这么大一个错,这还得了!
饭也不吃了,往回赶。风呜呜地刮着。
赶到电视台,已经是9点50分了。“蹬蹬蹬”跑到3层的播音室,把录像带取出来,找到播出员,把“gao”改成了“hao”,还不放心,一直看着播出完。
沙桐放心地走了。
在电梯间,猜猜碰见谁了?
碰见杨伟光了。
电梯间里就两个人。沙桐知道这是杨伟光台长:“杨台长,你好。”
“啊,小伙子,这么晚才走?”
沙桐今天笑说:“估计杨台长也就是随便搭讪,我跟他打招呼,他也不能不跟我这个新面孔说话呀。”
沙桐回答:“有一个字念错了,我回来改一下。”
杨台长说:“你住哪儿啊?”
“住广院。”
“嗬,满辛苦的嘛。”
“没办法,念错了字,就要回来改。”
“好好好,小伙子工作满认真。”
到了大门口,杨台长上了专车,沙桐挤上了公共汽车。
可能,这件事多多少少给杨台长留下了点儿印象;可能,杨台长在某些场合把这件事当例子讲;也可能杨台长把这件事跟体育部的主任说了;还有可能,杨台长根本就忘记了这回事儿。
总之,在中央电视台实习的五个男生中,只留下了沙桐一个。
其实,沙桐感动体育部主任的是,平时工作态度特别认真,而且打水扫地买饭,这活儿,全都干!
当然,他的运气也不错。当时马国立刚刚当主任不久,正是体育节目准备大发展的时候。原来的体育节目主持人,像宋世雄、韩乔生等,都是从体育评论员转过来的,而作为一个栏目,单纯是体育转播,显得有些单薄。要设立体育新闻,体育专题等等,需要科班出身的播音主持,沙桐正好赶上了这个好时光。
沙桐主要的工作是做新闻和专题,《体育新闻》、《体育大世界》、《中国体育》、《世界体育报道》、《体育广场》等等,最多的时候,一个星期做五个栏目。有时候,转播忙不过来,也会帮助做一些转播。。那时,他连续上过40多天的夜班呢。
一天下来,迷迷瞪瞪。那时候,沙桐他们的口号是:“只要不开天窗”。不开天窗,就像学生的60分万岁。作为电视台,开天窗是最大的错误,即到节目该播出的时候,节目做不出来。
沙桐没有想过换个节目主持,或者主持大型晚会?
“我这个人比较懒惰,我不会去创造机会,我不会去围着导演去套瓷,这么多年我不能说成功吧,起码累计了一些好名声。如果有什么新的机会找到我,我觉得我干这些事情不会损害我以前的积累,而且我觉得这个工作我能去干,能更往上走一步的话,我会去做的。但有个前提,是他找我而不是我找他。而且,在体育这个天地里,我觉得挺快乐。在体育的环境中,会觉得有一种向上的精神,会觉得永远要超越自我,战胜对方!”
第一次直播:该说什么全忘啦
在中央电视台,大约只有体育部是天天都在直播,特别是前几年,体育部几乎是所有的节目,包括栏目《世界体育报道》、《体育大世界》在内,都是直播。
体育部的主持人播音员们,直播能力都特别强。播出一场比赛,更多的时候是没有稿子,顶多是写一个提纲,就开播。直播啊,说错一句话就出去啦。
体育部的主持人播音员们嘴皮子有的说啊,让说多长都能说下去。脱稿能力、直播能力强!
沙桐说:“我们喜欢直播,下午14点-15点直播,做好准备后,我的工作时间就是这一个小时,如果是录像,录一个60分钟的节目,能录俩小时,一会儿这儿错了,一会儿那不合适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是录像,无所谓了,精力不是很集中。而直播,精神高度集中!”
看着沙桐在电视中的潇洒洒,谁也想不到他第一次直播时的洋相吧?
沙桐的第一次直播,是在1992年巴塞罗纳奥运会,刚刚从大庆采油二厂闭路电视台锻炼回到中央电视台还不到一年。
听说直播,给他吓得呀!
“我从来没有直播过,害怕!”
事先把稿子写好了。后来,才知道,其实直播不能用稿子,用稿子是自己跟自己起腻。因为直播时的思路与事先准备稿子时的思路不大一样,真正直播的时候两个思路会打架!
沙桐拿着事先写好的稿子,连背了3天。中午12点直播,直到上午10点多,还在背。11点半了,还在背,滚瓜烂熟!
离播出还有一分钟,还在背……
还有30秒……还有10秒,还背……
10、9、8、7、6、5!坏了,什么都忘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时,真才知道什么叫做干干净净。
汗都下来了!
“ 4……3……2……1,起步!”
低头看了一下第一行,所有的,都想起来了。
手心里全是汗,稿子都湿了。
直播的次数多了,经验也就多了。事先不写稿子了,大概看看今天的直播内容,提纲撷领地写几点,整个思路下来就行了,具体的话到时候再说了。有人说,哎呀快直播了还有两三分钟,怎么还在聊天呢?
沙桐说:“其实这也是一种认真,想办法放松自己,直播时候的状态特别重要。要全身心地放松,卸去负担,知道今天我的工作和平时每天的工作一样,前天昨天我也是这么做的。提前半小时坐在那儿?没有用啊,还有29分钟啦,还有28分钟啦……只能是自己吓唬自己,不行,不能这样。”
这是沙桐的方式。让人看着不累,不累的背后是认真,是努力,是功底。
亚特兰大奥运会:播音台下钻出来主持人
做个体育节目的主持人,亚运会奥运会都能去,不错呀,可以看看比赛?
沙桐几乎叫起来:“看什么比赛呀!”
在美国亚特兰大奥运会上,沙桐呆了一个月之久。竟然,比赛场馆一个也没有去!因为他的工作是播音员,是主持人,他要坐镇。美国与中国有时差,所以沙桐随时都得上班,凌晨1点钟上班,早晨8点钟播出,一直到夜里。
困啊,实在扛不住了,一看离下次播出还有一个半小时,睡会儿!条件有限,他钻到播音台下面,躺在地毯上用衣服蒙着头睡觉。朦胧当中,听见有人在喊:“沙桐!沙桐!”
节目要播出了,没人啦!找不着沙桐在哪儿了,可把人们吓坏了。
“沙桐!沙桐!”
沙桐揉着眼睛从播音台下面钻出来:“我就在这儿呢。”
奥运会是大赛事,体育部要用一年的时间做准备,做一些宣传片,现在,体育部做了专栏《直通悉尼》。往往在这个时候,马国立主任把节目确定下来以后,说:“这个节目让小沙来做。”
沙桐是一个一定会尽自己的努力去干的人,让人觉得,把工作交给沙桐,放心。
而沙桐说:“一些比较重要的节目,交给我去主持,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是对我工作的认可,我觉得这就可以了。”
从1990年10月至今,10年啊。十年的时间不算短,沙桐在父亲选择的电视之路上走得如何?
“我觉得在全国这么多电视主持人当中,我不是什么优秀的,但也不是什么特别差的,属于中不溜儿的吧。因为主持体育节目,一是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论,二是也没有特别的和稀泥。
挺奇怪,大家都喜欢体育,但作为体育节目的主持人,有时候很难把握在工作中的位置。对于主持人,观众们有两种相反的看法,一种是特别喜欢这个主持人,一种是特别烦这个主持人,甚至骂他。对我来说,好象没人特别喜欢我,也没人特别烦我。”
笑。
攀绝壁陡岩:放弃了多没面子
曾经,一群城里人,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位于金山岭长城脚下的吃苦训练营,去做各种各样对体力和精神来说都是一种极限的游戏。
荒山野岭之中,二三十米高的岩壁,基本是垂直的,人往上爬呀。那时,攀岩游戏还没有开始流行,沙桐所在的体育部赶个新鲜,去拍摄攀岩。而拍摄的对象,正是自己。
都是新闻界的朋友,男男女女二十多个人,大家彼此很熟悉。
“谁第一个爬?”
“沙桐你第一个爬,拍你。”
沙桐仰头看去,两边的山很高,对比之下,这个岩壁好象不高。
可是,当他攀上去往下一看的时候,啊,太高了!实在是太高了!
攀吧。
一根绳子就有手指头那么粗,沙桐担心“这绳子断了怎么办?”人家说“不会断,这是专业的绳子,能够承受1.5吨的重量。爬吧”但是沙桐的担心仍然很多,诸如绳子松了怎么办?
爬到了10米处。全身的重量完全寄托在手指的第一关节和脚趾上,但是,手扣不住岩缝!爬不上去了!
沙桐觉得已经竭尽全力,攀上去的可能性一点都没有了。
不爬了!趴在岩壁上,休息。
休息的时候,腿在抖,“哒哒哒”剧烈地抖动!其实,不完全是恐惧,而是身体的肌肉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高强度的训练,太疲劳了!实在不行了,不爬了!
但是,攀岩的规矩是,不能放弃!爬不上去掉下来——是失败。主动放弃和失败是两回事,失败可以,主动放弃绝对不行。
沙桐战战兢兢往下一看,一帮朋友坐在地上,纷纷叫喊“好啊,好啊!爬啊!”“鼓掌啊!哗……”那些男的倒还无所谓,还有几个小姑娘!哎哟沙桐想,我要是放弃,多没面子呀。咬咬牙,就是掉下去,也不能放弃!孤注一掷!
那时候,方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救命稻草”,看见有点儿什么可抓的东西,就拼命薅去,拼命抓去。
攀上去了!尽管满身伤痕,有磕的,有碰的!
现在,沙桐的腿上全是伤疤,这次攀岩磕的。
沙桐说:“在很多时候,你觉得这种事情对你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一点可能都没有,而你孤注一掷,试最后一次,肯定能赢。这是我在生活当中的体验。”
一个8米高的木桩埋在地里,越往上越细,顶端有一个转动的圆盘,人往上爬,木桩子来回晃悠啊!爬到顶端,人还要在圆盘上站起来!简直是不可能的呀!但是,参加节目的每一个人,从不到20岁的姑娘,到近40岁的成年男子,都成功了。
这是沙桐的体育部做的“吃苦训练营”的一个体育游戏节目。
沙桐很有体会:“如果不去勇敢地做,会觉得肯定做不到,其实,每个人都能做到!困难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自己的恐惧心理。如果打算放弃,让你放弃的,就是你自己!”
吃苦训练营的口号是“我不再抱怨”。
顺手儿行善事:小沙做人真不错
沙桐引以自豪的是自己的善良。
1995年,沙桐第一次去昆明出差。在返回的路上,他与摩托车队的一位教练、还有另外一位朋友,去西山玩。
上山没有路,他们顺着凿出来的小山道往上爬。
那一天,下雨,山道很滑,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沙桐在前面很认真地走,他说自己有恐高症,怕摔着。
突然,后面的朋友说:你看那个人干什么呢?
沙桐回头一看,悬崖边的栏杆上,坐着一个女孩!
摩托车队教练说:她是不是要自杀呀?话音刚落,女孩站起来,真要往下跳!
“咣咣”几步,沙桐冲上去拦腰就把她抱住了,往里拽!
朋友们赶上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那女孩真是要自杀!朋友们说,有什么好好说,你认识他吗?你看他是中央电视台的!”
女孩一看沙桐,说“认识”。沙桐赶紧拽着她往前走,找个开阔点的地方。
往前走啊,沙桐腿发软了,想想真害怕:“如果我没有拽住她,她把我拽下去,那怎么办?”但是,当时什么都没有想,上去就把她抱住了!
走到开阔之处,踏实下来。女孩说,她是昆明郊区人,男朋友在昆明上中专,两年来她一直寄钱资助男朋友上学。今天,她买了一双旅游鞋给男朋友送去,因为男朋友曾经对她说,上体育课没有旅游鞋。可是,她把旅游鞋给男朋友送去的时候,男朋友很冷淡地说:你把鞋拿回去吧,我不要了。她哭着说,男朋友另有所爱了。于是她爬到山上,想自杀。
没有死成,女孩很后怕。沙桐和朋友们把她送到山下的长途汽车站。
沙桐说得很实在:“有人说起做英雄好事的时候,都说想起谁谁,纯粹是瞎扯淡。想什么都来不及,就是一种本能。这是任何人的本能。假如一个人掉到水里了,一时半会儿还淹不死,这会儿你可能会思想斗争一下,但是在一瞬间的时候,真的来不及想什么,我相信任何人都会去这么做,也就是我离她近一点儿,我就去做了。后来想想我真后怕,如果当时能给我几秒钟考虑一下,我可能就不去了,我怕她把我带下去。”
1990年,沙桐刚工作的时候,上班下班想有一辆自行车,可是,没有钱。想起家里还搁着自己上中学时骑的自行车,就捎话回家说:“把自行车给我运来吧。”父亲托一个熟悉的列车员,把自行车运到了永定门火车站,沙桐去取自行车。
出站的时候,看见老俩口,老大爷头发都白了,老太太年纪也很大了,他们拎着好几个包裹,走得很吃力。沙桐就过去,说:“我来帮助你们拿吧。”
“不不不……”老人警惕极高地推辞。
沙桐说:“我真不是坏人,我就帮你们拿一下包。把包放在我自行车上,出了站我就‘拜拜’,不要钱。”
也许是沙桐一脸忠厚的样子,老人终于把几个大包裹放在自行车车上,沙桐推着走。
出了火车站,一直把老人送到汽车站。老大爷直夸沙桐:“小伙子,真不错呀,现在像你这样的人不多啦!”
沙桐说:“老大爷,别这么说,其实我还是有点私心,我总相信积德行善这种事情,我希望当我父母出门在外需要帮助的时候,也有一个人像我一样去帮助一下他们。”
两位老人还没有来得及为沙桐的“闪光语言”感动,倒是沙桐自己,感动得差点哭了!
“哈,我觉得自己闪光的语言怎么这么多呀。”
“我觉得能做点好事,一是对自己来说毫发无伤,二是不要付出什么,三是不要掏钱,完全是顺带手儿的事,是顺水推舟的事,何乐不为?感动不了别人,还感动不了自己?在某些时候回想起来,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挺不错的人。”
沙桐拍着自己的肩膀:“小沙呀,做人还不错!”
沙桐你认为什么才是善良?
“在大街上碰到伸手讨钱的人,我也不给,并不是知道是在骗人你还给他钱,这就叫善良;善良是在待人接物中不去伤害别人,而不是别人欺负我,我还不吱声儿,像刘慧芳似的,那不是善良,那是傻子。”
好似邻家大男孩:可以连续在家呆几天不出门
从小,沙桐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做一个新闻工作者,从来没有想过每天要与不同的人打交道。
他的性格相对来说比较内向,有人问他是不是特别爱说话?其实沙桐特别烦说话,天天上班就是说话。尽管他烦说话,但跟朋友在一起,话也挺多的。实在累了,休息了,他可以几天不出家门,不会觉得特别寂寞特别无聊,在家里看看电视啊,看看书啊,翻翻杂志啊,过得很快。
而现在,却要每天抛头露面,与不同的人接触,与不同的人聊天,与不同的人沟通,和他的性格完全是一个特别大的反差。
沙桐给人的印象永远是挺快乐的,爱憎分明的。他说他不愿意用不好的情绪去影响别人,情绪不好的时候,如果可以调整的话,他会跟大家在一起,如果用这种方式依然化解不掉,就先一个人呆着,调整一下就好了。“因为一个人不高兴,弄得大家都不高兴,挺无聊的”。
他对自己的评价是:“我不是一个好人,我也不是一个坏人,我是一个特别普通的人,就像住在你家隔壁的邻居。”
“我拥有健康,所以我拥有快乐。”瞧,体育节目的主持人,三句话不离本行!
采访后记:
我发现沙桐更多的时候还是活在自己里,活得不累。
然而,活得不累不等于没有危机感。用沙桐的话说是:“我并不比别人优秀,而是我所在的中央电视台能够给我提供更多的机会。在中央电视台这个高档次的环境中,要生存,就必须做得优秀。在地方台,主持人这个位置可能有两三个人窥视着,在中央台,这个位置就有成千上万的人窥视着,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取而代之。”
沙桐并不是一个整天琢磨如何大红大紫的小伙儿,他只是觉得应该对得起观众。“大家看我的节目,已经耽误了30分钟的时间,起码大家愿意看我的节目,不烦我,我就觉得挺好。我不想在节目里面教育谁,而是你不知道我知道,用一种娱乐的方式去告诉大家,我觉得挺好的。”
沙桐有没有可能在荧屏上突破自己“忠厚的形象”?
“现在,电视能看的频道越来越多,新面孔越来越多,而且观众对主持人长得如何,对如何字正腔圆,要求已经不是很高了,现在不是字正腔圆好,而是有点南方口音“哇”好厉害呀。年轻,帅小伙儿,头发一甩一甩的。但是我已经不适合那样了!如果非要往那靠的话,不要说观众,我自己就接受不了我自己。”
沙桐的所求,是内容上的突破。他要让观众觉得可信赖:沙桐说的?那肯定是真的!
刘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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