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曹禺灵魂的自白--读《苦闷的灵魂》



  我读到了田本相、刘一军伉俪编著的曹禺访谈录《苦闷的灵魂》。这是曹禺苦闷灵魂的自白,本相同志把他记下来了。

  我是喜欢这样的书的。1999年春,大致也就是这个时候吧,六卷本的《鲁迅回忆录》出版了。我在一次座谈会上说:

  按说,对一个作家的生平经历不那么了解,甚至简直是一无所知,一般并不影响我们去阅读他的作品,欣赏他的作品,理解他的作品,研究他的作品。通过其文,大致也可窥见其人的某一侧面或大概。

  但我仍然爱读一些作家特别是一些大作家的亲朋好友撰写的有关回忆录。我觉得,通过他们以鲜活的事实、亲切的话语所作的绍介、记叙、描述,使我们更多地了解了这位作家的家庭出身、童年往事、求学经历、婚恋生活、社会活动、秉性习惯、兴趣爱好种种之后,无疑可以更好地理解其作品。对一般读者来说,可以触发并强化他们的阅读欲望和兴趣;对研究者来说,更可以据以进行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心理以至潜意识等多角度、多侧面、多层次的综合研究。有无这些回忆录,就大不一样了。

  本相同志在本书的前言和后记里,好像没有解释为什么把《苦闷的灵魂》作为书名。但书中曹禺自己忆及的家庭情况的无奈,他的亲朋好友介绍的他的婚恋生活的曲折,他对自己创作定下的不断超越自我的严格要求,他的同道、同事、同行们述说的他在解放后创作的艰难,我认为已经足够说明“苦闷的灵魂”这一书名的含义了。

  作家、名人撰写回忆录,应该是一种十分严肃的工作。它留下了自己的足迹,也留下了历史的回声。但我觉得,像《苦闷的灵魂》这样的访谈录,较之某些作家自己撰写的回忆录之类,也许具有更可信的史料价值。因为,哪怕是自己回忆,回忆自己,而且力求真实坦率,但年深日久,终难免有漏记、错记、误记、时空颠倒、张冠李戴之处,不堪回首、难言之隐的地方,肯定也会有的。访谈者对被访谈者是否比较熟悉,是否有所了解,是否做过研究,是否曾经反复思考,这时就是极为重要的了。

  本相同志长期从事曹禺研究,在主编了《曹禺研究资料》、撰写了《曹禺剧作论》之后,来进行这个不仅对曹禺本人,同时也对曹禺的众多亲朋好友的系列访谈,就具有了非常有利的条件。他们之间不是一般的你问我答,你说我记,而是形成了一种互补现象,甚至可说是一次次的二人间的学术性讨论。本相同志有若干次好像是带着录音设备去的,但本相本人决不是录音机。实际上访谈者和被访谈者是在互相启发,互相提醒,互相纠正,互相补充,甚至互相辩难、论争。曹禺晚年大概是把本相当作了自己的知己的,从访谈录中可见他对本相完全敞开了自己,他不仅细说了自己一生的经历,并涉及了众多人物、事件,而且提出了自己的某些观点、看法,并在一些问题上进行了反思。估计本相同志一定也不仅在访谈中发掘了不少极为重要的史实史料,大有助于了解曹禺、研究曹禺,以及中国话剧发展史的研究,他一定还会在访谈中对照、印证、核实以及纠正了自己某些观点、看法,从而丰富和深化了自己的一些观点、看法。

  曹禺的一生及其全部剧作,和中国话剧运动的发展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这部访谈录通过对大量史实史料的微观审视,打开了对曹禺以及对中国话剧发展史进行宏观把握的大门。中国话剧已经走过了一个世纪,今后她将走向何处?二十世纪中国话剧曾经拥有的辉煌,是否还能再现?这是一个人们无法回避的问题。我认为,访谈录提供的思路明确告诉了我们,关键是要有好剧本。只要有能为广大观众、广大读者所理解、所认可、所欣赏、所欢迎的剧本连续出现,在书桌上能使读者,特别是在剧场里能使观众与剧中的人物、故事融为一体,感同身受,或哭、或笑、或恼、或怒,触动他们的神经,震憾他们的心灵,启发他们的思考,激活他们的脑筋。我相信,此一动人景象出现之日,必将是话剧辉煌再来之时。真正对人们身心有益的东西,必为人们所珍视。

  本相同志在访谈过程中,不只一次的强调要总结百年话剧发展的历史经验,以及教训。核心则是通过作家研究,总结其创作的成败、正面的经验和反面的教训。前一世纪的中国话剧创作,方法各异,流派众多,或是现实主义,或近自然主义,或取浪漫主义,或为象征主义,或倡革命现实主义与革命浪漫主义相结合……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本不必定于一尊。但本相同志融百花之精髓,摄百家之灵魂,提出了中国话剧传统中“诗的现实主义”的特点,却是非常值得注意的。而且我认为是很有道理的。我希望本相同志在注意劳逸结合的情况下,对此继续进行研究,这的确是一项重要的研究课题,而且会产生重大的学术成果。(王景山)(《苦闷的灵魂》,田本相、刘一军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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