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01年3月,本报发表的一封反映湖南省安化县廖家坪水库严重污染的读者来信,引起国务院总理朱镕基的重视。中央领导的批示传达到当地,安化县进行了库区环境综合整治。 时间过去了一年多,本报记者日前随“中华环保世纪行”记者团来到安化,发现廖家坪水库污染依旧,群众心急如焚。请看记者来自湖南安化的环境报告。 靠水却不能吃水 水是生命之源,安化人曾饱受无水之苦。50年前,就是因为水资源严重短缺,安化县城被迫从梅城镇搬迁到120公里之外。而作为湖南省26座重点中型水库之一,1980年投入使用的廖家坪水库改变了当地缺水的历史,这座年蓄水量1.3亿立方米的水库使梅城镇及周围的14万人受益。 水库犹如“绿宝石”,镶嵌在青山绿水之间,风光秀丽。然而人们没有料到,仅仅过了10多年,这汪“生命水”就差点变成一池毒水:含氰化物的剧毒废水源源不断从两边山头上的土法选金池中溢出,流进库区。 大规模的非法采金活动从1993年开始,由一个村逐步发展到附近村庄,最后是县、乡、村、民一起上,群采群挖,滥采乱挖。 记者登上水库旁的八宝山,那里一度是非法采金最猖獗的地方。只见一片绿色中,一整面寸草不生的山坡,像一块巨大的伤疤赫然醒目。山脚下,废弃的氰化池一个挨一个,见证着昔日的“辉煌”。据说,鼎盛时期山脚下的氰化池超过300个,民工6万多人。 靠山可以吃山,靠水却不能吃水。在廖家坪水库附近的村庄采访,发现许多妇女戴着金戒指、金耳环、金手镯等金饰品,但她们和家人却再也不敢喝水库的水,只能喝从山上流下来的“自来水”。 黑色污染触目惊心 经过最近一次集中整治,安化县的非法采金活动暂时得到遏制。但对于廖家坪水库来说,却是走了旧愁又添新忧。安化县环保局副局长胡亚琛忧虑地说,还有更大的隐患威胁着水库。 清塘镇锹溪村原本是个山清水秀、煤炭资源丰富的湘中小山村,作为廖家坪水库4条溪流之一的锹溪傍村流过。近年来,村民们发现,随着两岸小煤窑越开越多,清亮的锹溪水越来越黑,鱼虾也基本绝迹了。监测数据表明,锹溪的水质已经超过4类,不仅有硫化物污染,还有砷、铅等重金属污染。 让胡亚琛深感忧虑的就是锹溪两岸那些连绵起伏并不断长高的煤渣山。煤是运走变钱了,但留下的煤渣却堆积成山。沿着锹溪,记者驱车行进了3公里,满眼都是层层叠叠的煤渣,一堆堆煤渣层次分明,多的竟达五六层。由于大量煤渣淤积,锹溪上一座小水库王家冲水库居然被填平了。 锹溪流域10多个年产几千吨或是一两万吨的小煤窑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送煤,附近的煤渣也跟着节节长高。而且每个小煤窑的矿主都声称自己有一切该有的许可证,可当记者想看看他们的各种开矿许可证时,他们却异口同声地说,证都交到上面好长时间了。 比污染更可怕的 为了整治非法小金矿和小煤窑,傅玉辉已记不清有多少次从300多公里外的省城赶到安化县,多少次磨破了嘴皮、撕破了脸。这位湖南省环保局的局长只清楚地记得,每次整治行动过后不久,就会接到群众举报,刚刚关停的小金矿、小煤窑又开工了。 非法开采为何屡禁不止?安化县的一些干部给出了答案。县政府的一位负责人抱怨:“我们县是国家级贫困县,采矿业是传统支柱产业。不让开矿了,原本捉襟见肘的地方账政势必雪上加霜。”他还提供了一份由于最新一轮库区环境整治给地方经济带来损失的“账单”:因为整治非法采金、煤炭、锑矿、化工等行业,2001年当地政策减税550万元,财政减收150万元,企业减利80万元,部门各种收费减少15万元,全县直接经济损失在3000万元以上。 对此,傅玉辉分析说,“靠山吃山”可以换来一时的发展,但这种发展是建立在损害国家资源、牺牲当地生态环境和长远利益基础之上的,终究得不偿失。据他介绍,要重建廖家坪库区生态环境,预算总投资将达到4830万元。 “老百姓穷啊,不开矿吃什么?”一些人又抬出群众当挡箭牌。可据当地一些农民反映,到小煤窑打工,一天辛苦劳作10多个小时,收入不过一二十元。靠开矿发家的只是小矿主、个别当官的,少数人摆脱了贫困,绝大多数群众却仍然过着家徒四壁、衣衫褴褛的苦日子,还要承受环境污染带来的损害。 “贫穷不是挡箭牌,人民的利益不容忽视。”曾参与联名上告的78岁的老教师蒋友松说,“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较大规模的整顿已不下20次,但水库未来的命运究竟如何?只有沉默的青山可以作答。” 结束在安化的采访,记者深深感到,因滥采乱挖带来的环境污染固然触目惊心,而比污染更可怕的,是存留在当地一些干部头脑中的“发展意识”和对滥采乱挖行为的漠然态度。(丁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