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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丽江到黎平
12.06 16:40


    在去黎平前一个月,我刚去了一趟丽江。这座纳西人的小城看起来已经不属于纳西人,在那些古老的房檐下面,流动着的是一张张国际化的面孔,他们开酒吧,开饭馆,他们用东巴文涂写各种吉祥话儿卖给那些赶集的小资游客……他们就这样在中国的西南部凭空捏造了一个梦中之城,这个城市保留着城市的一切舒适功能,同时摒弃了城市的一切繁琐责任。一个非常完美的都市人的后花园,它所有的梦想是都市人的梦想。在这个后花园里,纳西人和纳西文化只保留展览和出售的功能,他们变成了这个国际化小城市的一点土著文化的诱饵和点缀。
    
    这样的丽江跟我想象中的不同。我想象中的丽江,是纳西人的丽江,而我们,只是匆匆过客。显然,我的想象不符合发展的潮流。发展的潮流是,丽江必须珍惜它成大名的契机,把自己推向全球化的发展历程。
    
    美国大片告诉我们,全球化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未来的世界是星际化。在星际化的宽广胸怀中,末日已经不再存在,某个星球的毁灭不再意味着这个星球上智慧生命的终结,因为,有别的星球和别的智慧拯救我们。在那部经典科幻大片《E.T.》中,几个外星人在失去自己的家园之后,来到地球,他们从美国可乐里找到了他们能量的源泉,最终安之若命地选择在地球上生存,变成星条旗下的美国公民。
    
    若是从那场地震开始,来推算丽江现在的结果,其间是否也经历了一场《E.T.》式的民族大融合过程?在那场灾难之前,丽江是一个自足的“星球”,纳西人的“星球”,在这个“星球”里,有一些肤色各异的“国际自由人”在这里体验异域的客居生存;灾难发生后,纳西人赖以生存的星球体系被打破,忽然成为一个需要救助的客体,客居的人们于是反客为主,不知不觉中把丽江转变为一个可参与的国际化城市。
    
    纳西人是否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可乐”?真正的纳西人现在容身何处?在那一趟丽江的赶集之旅中我无法找到答案。有一次我们在一个叫做黄山民俗村的纳西四合院吃晚饭,院子非常古旧而且美丽,只是很奇怪地张挂了一些著名的食客的相片和字迹。那位汉族的主人告诉我们,这餐饭是原汁原味的纳西饭。于是,很自然地,吃到中途,就来了一群纳西的男女,为食客们歌舞助兴,然后,食客们也加入进去同乐。那一餐饭真让人食不甘味。这是纳西人的家园吗?还是北京的某一处酒楼?我是一个旅行者?抑或一个侵犯者?
    
    文化的掠夺,总是以断裂式的商业化为标志。作为一个旅行者,你理想的旅居生活也许是随意敲开一个民居的大门,住在主人为你提供的客房里,随主人家一起享用他们的家常菜。这样的理想在掠夺型的民俗旅游中并不容易实现。
    
    黎平在某种程度上类似于丽江。由于同处西南,村寨的结构相像,每个寨子都有湍急的清清溪水绕寨而过。民居则是一色的吊脚木楼,在吊脚木楼的底层,经常堆放着松木棺材,在这里,生与死并没有什么隔绝,同是自然界的一部分。
    
    在黎平,商业化与当地居民生活的断裂尚未发生,你还可以做一个自在的旅行者。即使在商业化程度稍高的肇兴镇,你也可以感觉到浓厚的当地生活气息。那些和你讨价还价的是不折不扣的侗家人,他们就住在不远处清清溪水流过的木楼里。随意敲开一家人家的房门,你就可以把背包搬进一间客房,住下来,每晚只需一二十块钱。侗家待客是吃长桌饭,众人围坐在一个狭长的矮桌前,桌上摆的是侗族人的传统食物如腌鱼、泡菜、南瓜,如果运气好,还可以吃上鸡粥,本地土鸡煮的粥,是侗家姑娘招待一起行歌坐月的小伙子的食品。
    
    这里有着比丽江更加纯朴的美态。
    
    那天我坐在陈格村头小学校前小操场的一块石头上,等待着那几个流连忘返的摄影师。一中年妇女在不远处的溪边洗头。她穿着蓝靛染的土布衣服,站起身来,才发觉那头发非常长,恐怕留了一辈子。洗完了就坐在溪边梳头,她的家就在溪边,所以她其实就坐在她的家门口。那道溪水流过整个村子,不远处,溪水汇成了一个池塘,池塘里养肥的鸭子在梳理着它们的羽毛。
    
    这样的景色,丽江已经不见了。但是黎平又能保有多久呢?(子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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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陈玥 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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