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布寺,难以忘怀的痛
央视国际 2003年12月30日 19:25
作者:window15
明天就要进手术室了,走之前,给朋友们留下这段往事,因为心灵和身体的双重疼痛已让我无法承受,我需要暂时放下心中的包袱,请朋友们原谅我的自私吧。
几乎每一天,都会想到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和那只柔软冰凉的小手,曲美,那个让我牵挂良久的小女孩,她在哪里?她还好吗?
到达绒布寺是在八月的一个下午,周围的群山笼罩在云层中,车开进绒布寺招待所的院子,刚下车,一个年轻的喇嘛就热情的迎了上来,用不太流畅的汉语加手势表示对我们的欢迎,询问我们从哪里来,是否住宿。按计划今晚我们是住绒布寺明早去大本营的,于是我们用一路操练过来的砍价术很快谈好了价格:五个人30元钱,是从阿里一路过来最便宜的,心中暗自窃喜。
放下行李后就开始在院子里面晃悠,小刘高山反应比较重,众人坐车也很疲惫,加之天色已晚,所以就没去看寺庙,只坐在招待所的茶室里烤火喝酥油茶,同小喇嘛和两个工作人员聊天,询问这几天的天气,明天是否能看到珠峰。小喇嘛指着路的尽头说那儿就是珠峰,不过今天你们是看不到了,明天可能会看到吧。
茶桌上放着一个掷石器,我在博物馆曾看到过,于是很好奇地拿在手上把玩,看我有兴趣,小喇嘛带着我到院子里教我怎么玩,或许是个子太矮力气太小的缘故吧,怎么弄都甩不出象他甩掷石器时发出的那种清脆响亮的声音,到是惹得刚进来的几个藏族人发笑,我也笑起来,和他们一起回去喝茶。
除了一个小女孩外,几个藏族都是3、40岁的壮年,所有的人都不会汉语,于是我们只有相互微笑表示友好,或者通过小喇嘛翻译作一些简单的交流。小女孩穿得很干净,一点不象曾经见到过的很多藏族小孩子,紧紧偎依着的显然是她父亲的人,圆圆的脸始终微笑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我们几个说话的人之间转来转去。小刘一向喜欢漂亮小孩,拿着糖逗弄她,小女孩害羞地倒在了父亲的怀里,在我们的再三请求和父亲的允许下,她终于接受了我们几个人糖果。
女孩的两边太阳穴处各帖着一个白色小圆片,我很奇怪,于是打着手势询问她父亲怎么回事,她父亲先用手指指自己的头,然后手上下翻飞,在别人的帮助下后我才弄明白原来是女孩头疼得厉害,这样做可以减轻病情。
我的药里有治疗头疼的药,除了在那木错给一个朋友了几片外还剩下许多,于是通过喇嘛把我给药的意思传达给了父亲,父亲很高兴地同意了。
我对小女孩说:走,跟阿姨拿药去。女孩很茫然地看着我,很显然她听不懂我的话,但很信任地把手放在了我了手里跟我走出了房间。小女孩的手软软的被我握着,一路上始终抬着头,用清澈的眼睛望着我,微笑着,我说什么她都不说话,只是听话地跟着我拿了药,又回到茶室。我把服药的方法告诉了小喇嘛,让他再去告诉女孩的父亲,小女孩一直站在我的身边,直到我坐下后也紧靠着我坐了下来,微笑着。
人群中多了一个男孩子,原来是刚放学回家的女孩的哥哥,哥哥在学校要学汉语,虽然也不太流畅但比喇嘛要好多了,交流起来方便了不少。哥哥告诉我说妹妹叫曲美,今年六岁了,自己叫第吉,今年12岁,读2年级了,会写很多汉字,怕我不信,还着急地想要给我写下来,我拿出笔和小记事本,他在上面斜斜地写下了自己和妹妹的名字。小女孩一直看着我们听我们说话,每当哥哥提到她名字的时候就会满是疑问地看着哥哥,当我学着叫她名字的时候她就会高兴地重复一遍自己的名字。于是我们就曲美曲美、第吉第吉地应答着,众人哈哈大笑,小女孩笑得尤其开心。我把准备留在最艰苦的时候吃的巧克力给两个小孩了许多颗,哥哥把自己的分给了妹妹一部分。
小刘突然对我说:你看你和她那么有缘,干脆你收养她做女儿吧。我嘻嘻地笑着说好啊好啊,就不知道她父亲同意不同意呢,于是指着曲美对她父亲比划着,也不知道她父亲理解了没有,笑着对比划了半天的我摇了好几遍头。
我和朋友们聊着天,几个藏人用自己的语言交谈着。过了很长时间,女孩的父亲突然通过他的儿子对我说:你要收养曲美作女儿?满脸的殷切让我大吃一惊。收养孩子,这是我过去从未曾想到过的,他的殷切令我害怕。于是我笑着摇摇头道歉说:没有没有,开玩笑而已。然后赶快转移了话题。曲美一直微笑地看着我,并不知道众人正在讨论的是她。
夜色已深,招待所里没电,藏人们打着电筒与我们告别回了家,在喇嘛的帮助下我们点着蜡烛回了房间。
云已经散了,躺在床上掀开窗帘就可以看到璀璨的星空,珠峰就隐藏在夜幕的深处,流星划过的时候默默许下自己的愿望。
早晨醒得很早,探头看看窗外云层低垂不觉有些丧气,几次反复后居然有云去雾散的迹象,穿上衣服,挎上相机去拍珠峰云雾图,兴奋之极。
快拍完时同伴们才出来,于是决定去绒布寺取景、转经。绒布寺是世界上最高的寺庙,能在此转经意义颇大,虽然有些轻微的高山反应,不过也阻挡不了我的脚步了。
绕着绒布寺缓缓而行,几步一停顿,正喘气呢,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阿姨,回头看却是曲美第吉两兄妹,手牵手微笑着向我走来。很自然地伸出手,曲美很自然地放开了哥哥,握住了我。第吉说:曲美早晨一醒就问阿姨走了没有。心里莫名的感动,更紧地握住了那只软软的冰凉的小手。我们默默地围着寺庙转着,只在寺庙的背后,第吉指着很多的高高飘荡的经幡说那是埋葬死去的人的地方。寺里传来阵阵钟鸣,从高处可以看到一个喇嘛正在寺庙顶楼敲着晨钟。
转完经,我们走近寺庙。寺庙很小,且在维修之中。刚走进院子,就见曲美的爸爸从地铺里爬起,原来晚上他们就睡在满是灰尘的走廊上,曲美的爸爸就是维修寺庙的木匠。正想进一步了解呢,同伴们叫我了,于是匆匆离开了曲美一家,离开了那双微笑着看着我的明亮的大眼睛,上车前往向往已久的大本营。
从大本营回来路过绒布寺时正是中午,同伴们一致通过去定日吃午饭,就这样我告别了绒布寺,告别了曲美最后又告别了西藏。
我把我的女儿留在了珠峰下,留在了绒布寺。
明天就要进手术室了,医生告诉我,我可能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其实他不知道,我已经有自己的孩子了,她叫曲美,今年6岁,住在绒布寺。
只是,我把她遗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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