傈僳族神秘婚礼进行曲 【段不一】 2004-06-25
央视国际 2004年08月18日 11:04
序
秀秀要结婚了。
吉日订在公元2004年1月11日,农历是腊月二十,是阿巴莫(通晓礼节的长辈司仪)千挑万挑才选定的好日子。
秀秀大名叫张正秀,傈僳族人,家住四川凉山自治州德昌县巴洞乡团结村。
躲密林刮脸
今天就是腊月二十,风清云淡,天气晴朗,真是个好日子。傈僳族的姑娘勤快能干,这不,一大早秀秀就起床收拾,和家里人一块忙活起来,准备自己的婚礼。院落里临时搭起了土灶,柴火正旺,锅里热水沸腾,几个小伙子正从圈里拉出一头大肥猪准备宰杀。院里院外,一派忙碌景象。深山里的村落人家,喜庆正在早晨的湿气里四处弥漫。
中午时分,秀秀要很隆重、很神秘地做一件事,那就是傈僳族姑娘成婚前必须经过的一道仪式―――刮脸。
刮脸选在大山深处的密林里进行,主要是为了避开外人(尤其是男性)看见。快近中午,秀秀在舅母和姐姐的陪同下出门,七绕八绕,把尾随的记者全甩在后面,消失在松林深处。
树林里空旷寂静,秀秀在一块相对平坦的草地上坐定,舅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石膏,涂抹在她发际边长有汗毛的地方,然后用手轻揉汗毛,并将其一根根拔掉。不知是羞涩还是疼痛,秀秀一直用头巾紧紧捂脸,默默承受着。
在仔细拔完发际边沿的汗毛后,舅母用手擦去石膏粉,然后开始反复为秀秀梳头,最后编成两根发辫,用红头绳仔细扎好,再披上花头巾
按照傈僳族的传统解释,新娘刮脸拔汗毛,是表明姑娘已成大成人,而且只有拔了汗毛,死后才能转世。对此,你可能觉得不可思议。可对他们来说,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或程式,虔诚地敬奉和执行,本是理所当然。传了千百年的规矩,肯定有他的道理。
走山路送亲
刮脸回来,送亲酒宴已经热闹开席。秀秀由姐妹陪伴着待在闺房,舅母开始帮她洗脸洗脚。新娘洗过的水也有讲究,要泼洒在闺房的地上,以示吉利。洗漱完毕,秀秀换上亲人缝制的绣花衣裙,穿戴整齐后,由伴娘陪同坐在闺房门旁的草地上接受祝福。
以前,傈僳族婚嫁时的嫁妆十分简朴,往往只有一件长衫、一方长头帕和一床被褥。现在,生活好了,嫁妆也丰富多了。秀秀除了以上的传统嫁妆外,还添加了大红木箱、沙发、组合电视柜等,送亲的姐妹们也多了抹口红、描眉、拿塑料花的时尚。从送亲老乡的穿着来看,傈僳族男子的民族特性早已被现代文明抹得一干二净。麻衣短裤已被西装、运动衣和旅游鞋代替。唯有傈僳族的女性依然坚守着传统,那花色袖口、多褶衣裙,那红麻腰带、绣花挎包(腊表)等,都是她们精心缝制的“美丽”之作。也许正是“坚守传统”,她们才把持了傈僳族的个性和美丽。
敬神祈祷后,要请迎亲的客人吃饭。期间,新娘的伴娘和嘎玛(傈僳族的山歌手)要和娃拿扒(傈僳族证婚人)、阿巴莫对山歌。嘎玛唱《婚姻调》:父母养育女儿啊多艰辛,新娘啊年幼无知不善理家哟,拜托男方家哟多体谅;娃拿扒以歌作答:女方家的人请放心,别舍不得新娘离家,女儿虽然离开了娘家,但心里还是想念着父母。山歌你诉我答,真挚动人,让人有落泪的冲动。
娃拿扒催促再三,依依不舍的秀秀才叩拜父母、叩拜家神,在葫芦笙手的领亲曲中缓缓启程。要出堂屋门时,舅母帮秀秀提起裙摆,其意是不让新娘把娘家的财运扫走。此时,葫芦笙手和送亲的姐妹又返回堂屋手牵手跳起领亲舞。
送亲不论是山高坡陡,还是道险路远,新娘都必须和送亲的人一起走路。女走前男走后,长长的送亲队伍行进在山野中煞是好看。待新娘家派人前来迎亲时,会抓起羊屎粒撒向新娘,意在驱赶野外带来的饿鬼和病魔。
待新娘进入洞房后,陪伴她的还是舅母,却找不见婚礼的另一主角新郎。于是舅舅迫不及待地四处寻找,终于在衣柜后面发现了一脸孩子气的新郞。舅舅连推带拉,将其送入洞房和新娘相见。
在草地宴请
秀秀的婚礼有400人参加,婚宴采用先到先吃,轮流开饭的方式进行,可谓你方吃罢我登场。傈僳族原本是狩猎民族,上山打猎,无论谁打到猎物,都把肉平分摆在地上的树叶上,男女老少共享,这种习俗沿下来就变成如今的草地婚宴。在场坝上的新郎家,老乡们用四条柴块摆成饭桌大小的方框,并在框内铺上松树的松针叶,放上碗筷酒菜,客人以柴块作凳吃酒席。在场坝的上方,还要摆可坐10至20人的两个大桌,是专门为送亲的长辈而设的。长辈要分男女,不能混坐。酒菜上齐后,新郎的父母分别拿一瓶好酒,端一碗肥肉,一桌一桌敬酒致意。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婚宴要吃到天黑才结束。
而当屋外酒宴热火朝天时,新房里也摆好了酒席,新娘张正秀的舅舅、舅母和葫芦笙手由迎亲的两男两女陪着吃饭。待他们吃完酒席,请拜喝酒的仪式就要开场了。
聚堂屋请拜
傈僳族新郎新娘拜堂,称“请拜”;赠送新人礼金,叫丢拜钱。整个过程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请拜要在婚宴结束后的傍晚举行。秀秀和新郎一起被请到堂屋,在他们面前放着一个装拜钱的簸箕,簸箕里还放着四碗酒。同时,供奉家神的墙边也早摆了好酒,一切就绪后,请拜仪式便正式开始。
堂屋里松明闪亮,挤满了看热闹的大人和小孩。按照傈僳族的习俗,须由男方家的人先请拜,讲究辈分高低先后,而新郎的小辈是不能请拜的。请拜的人只要往簸箕里丢拜钱,不论多少,秀秀和新郎都要鞠躬答谢。这时,敬酒人会急忙从簸箕里端两碗酒左右交叉递给客人,客人接过碗,将右手碗里的酒倒进左手的碗中,再把空碗还给敬酒人,然后,客人端着酒退出堂屋与他人慢慢品尝。
摇羊头取名
娃拿扒在傈僳族中多是很有“能耐”的人物,在婚礼中扮演着特殊的角色。他们既是婚礼的主持操办者,又是证婚人、领亲人。除此之外,婚礼中的大小事等都由他们操办。
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按傈僳族的习俗,为新人另取新名。请拜结束后,秀秀和她的新老公一起跪在草席上,由德高望重的阿巴莫端酒祈讨吉利的封赠语,事毕,新人饮酒。然后,两位娃拿扒各端一碗切碎的熟羊肝分发给在场的人,其中一位能说会道的娃拿扒从神龛上取下事先供奉的羊头羊脚,向家神敬酒两次,告诉家神要为新人另取新名了。
娃拿扒手拿羊头羊脚,在家神面前上下摇摆,口中念念有词,首先祝福新郎的祖先老爷、叔叔婶婶,然后是平辈的兄妹以及小辈的孙孙。取新名有时会反复多次,娃拿扒风趣幽默的言语不时引起堂屋内外的哄堂大笑。起好的新名还需经在场人的同意方能生效。整个过程,充满原始的野趣和传统的温馨。对祖先告祭的敬重,对组建家庭的郑重,包括乡亲们直白的欢乐和坦然的笑容,都让被现代腐蚀了的我们恍然如梦,慨然万千。这些“梦中的奢求”已离我们太过遥远,对此,不知是悲,还是乐。
围篝火打跳
山里的夜,悄至门前,并在那热闹的欢乐里挤了进来。屋里的灯亮了,门外也燃起熊熊篝火,伴着悠扬的葫芦笙,人们跳起了欢快的“打跳”舞,以此驱赶冬夜的寒冷,延续难得的喜庆。这种以脚法灵活多变见长的蹢脚舞是他们的挚爱。他们边唱边跳,欢快的叫声和喧闹,伴着暖暖的篝火,使高山的夜不再显得冷清。在城里人看来,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裕,甚至有点贫困,可生活的简单和素朴并不影响快乐的产生。这样的舞蹈,他们会通宵“打跳”,其中的快乐和幸福,不是我们山外人所能体验和感受的。
这一夜,作为新娘的秀秀还不能和新郞同房,而是要和姐姐姐夫一起在新房共眠。秀秀说,第二天,她还要和新郎一起带着未成年的弟妹上山放羊,按傈僳族的传统,这表示着一个新家庭的诞生和新生活的开始。
夜深了,火还在烧,舞依然在跳,人们还在继续欢闹着。这一夜,不单是秀秀的节日,也是他们的狂欢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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