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时候从睡梦中被电话铃惊醒,错愕的表情瞬间凝固着,电话铃已经停,梦境也霎时不再能想起。
到大昭寺纯粹是巧合。手上没有拉萨的地图,更没有来得及问到别人,至于方向也只是模糊一片。顺着布达拉广场前的北京中路直走,看到人来人往的热闹,和旧式藏人的房屋,就往里凑.。果然不知不觉遇到了这座繁华中香火味浓烈的咯鲁派重要寺庙。
名声卓著的大昭寺。来时却全无目标,只是随意走走就到了。
仰首望,寺顶的金法轮正在阳光下让人的视线有种蒙蒙的感觉。寺门前众多的信男信女执著的俯地跪拜。
我并不信奉宗教。对于信奉宗教的世俗人更曾是深恶痛绝,全无好感。不过,就于宗教一部分的学思内容却颇有兴趣去探究,和体会。所以,我并不厌恶进寺庙感受一番。
绕过那群已经俯拜不已的男女,从寺庙的侧门进去,看到进出其间的僧侣和那明显为僧侣们居住的黑框白墙的居舍,一股心底的悲哀。
在拉萨去得最多的是各个寺庙,不止数次的往返,终日在游览的人群中来回,仿佛是这些群人中的另外一个人,很孤单的一个人。
在寺庙之外,流连时间最长的就是那城市人来往的街道。各样的街道,或喧嚣或宁静,或繁华或破落。
街道走来象只悠长而幻变的二胡曲,而寺庙走过,仿佛编钟锣鼓,琵琶唢呐,箫筝,埙琴,莫不绕梁,莫不入骨三分。那间间供养了佛像的房间,那被信徒们俯拜光亮的神龛团蒲,和镶嵌在佛像身上的珠玉玛瑙,酥油灯的浓味萦绕。人们排着队给神龛上的金身佛像叩拜,祈祷。
信奉的人从四面八方而来,所谓朝圣。其中刻苦执著者,自所来一路俯拜至圣地,或流传神奇的转山祈祷,在圣山周围不停围着山绕走。
所见对宗教痴迷者,到处皆有。痴者众生像更是千奇百怪莫不让人惊心。
但凡宗教之中也流派纷繁,各成流传。哪怕那似教非教,鬼怪模糊的所谓儒教也是如此。在西藏流传的佛教就是佛教大乘教法其中的一个宗派,密宗。在藏地流传的密宗又分为俗称的黄教,白教,花教和红教。而世人熟知的达赖与班禅又皆为密宗里咯鲁派的大和尚,也就是黄教的活佛。
在黄教中最高层的活佛有四个,达赖与班禅是其中两个比较特殊的。在班禅之前的达赖有来自各方外部势力的支持,所以也是藏地最有实力和影响力的活佛。而班禅得到现中央政府支持后也和达赖一样成为了新一代的藏地宗教与政治的领袖。
追溯历史渊源,达赖与班禅等四大活佛分别都是黄教创始人宗喀巴的弟子转世,同时又附有真佛转世的传说。例如达赖据说又是观世音菩萨的转世。而作为这支教派创始人的宗喀巴却没有实行转世制度。但宗喀巴在其教派中的影响却依然是有所传承的。在黄教各大密院以及旁系的佛学圈子里,每五年要举行一次宗喀巴传承的仪式,这个仪式演变而来就是现今咯鲁派每五年一度的本尊争夺。
密院寺庙和政治性世俗性各大寺庙的关系是相互依存相互影响的。以政治和世俗为功用的寺庙有我们熟悉的布达拉,功德林,催布寺以及后藏的扎什伦布寺等。而密院的寺庙则包括了例如甘登寺,小昭寺以及一些规模较小佛学性的寺庙。还有一些则是两种性质都有并且都很强大的寺庙,例如前藏的三大寺庙中的另两座寺庙色拉寺和哲蚌寺。后藏的扎什伦布寺也是如此。其实就如同政治性寺庙中派别林立一样,密院的各大寺庙的情况也是如此的。政治性寺庙中就包括了藏地黄教四大活佛的各个支持者,以及四大活佛本身的出身寺庙。而密院由于在佛学思想上稍微的点点差异也有许多分派的。由此而看,大约也可以说,所有的大宗教其实都是纷繁复杂且派别林立的。
密院中研习的佛教经典主要分两大部分,一个是四大金刚,一个就是五部大论。而只有贯通了这两大经典的和尚才有资格参加每五年一度甘登寺最高法座的本尊争夺。我对这场藏密佛学界最高荣誉的争夺一直有着浓厚的好奇和兴趣,只可惜至今未能如愿。据我所知,在现如今的藏地密宗里,能够贯通这两大经典系统的和尚在各大寺庙里大约还有一两个,而近年因为年尽圆寂的大和尚们乏有后继者,已经造成藏地密宗佛学的日渐衰弱。更因为政治因素,大批有才学的和尚逃离了藏地,归附了在尼泊尔等地以及周边地区的密宗旁系。而达赖在外也独自支撑着一个与现今藏地密宗对抗但又密切相关的密院系统,更使得藏密佛学日渐式微。现如今,哪怕是在例如色拉寺,哲蚌寺这样的大寺庙里,能够贯通两大系统的和尚也仅有一人而已。而还依存在藏地各大寺庙的大和尚们由于独立难支,根本是支撑不了藏地密宗这样繁杂的佛学系统的。
在拉萨,寺庙之外大多是商贩云集的市场。特别是在老街,来自藏地各方的人物在此穿插,叫卖。看到有人站着高高的舞着身姿用着最古老的唱腔和夸张的姿态在叫卖着来自内地的围巾,而穿街而过的年轻僧侣低头疾步,那也是他们惯了的行走。
从寺庙溜出来的和尚坐在茶馆旁的录像厅里,认真的欣赏着外面的世界在眼前掠过,那仿佛梦境般外面世界的消息让他们兴奋和快乐,却极难让他们疑惑。每天没有工作的时候,和尚的时间需要更多的与这个世界接触,这也是个修行的过程。学习是和尚工作之外最重要的生活内容,而学习的过程却涵盖了更广泛的行为过程。除了研习经典,还有不断加强的其他学习,例如很多和尚在私下里学习英语,这个私下的意思是指寺院明令禁止却也故意睁眼闭眼由这些和尚自己去。这是有政治原因在其中的。至于其他方面许多情况也是如此的。
流水的光阴,不知不觉中已经经过了多年。今日回首之间,拉萨的往事成了心头一缕淡淡萦绕的茶香,至此有生不复有憾之感。那寺庙殿堂,那屋檐楼角,那长长大街上行人交错。夜色流连的醉人,酡红的面孔笑着,对着布达拉合掌微笑,暗语祷告。伸出大手温暖的手心有股怪异的气味,惯了也就是那酥油的味道。夜色仰望见寺庙的窗,灯火悬在半空,整齐排列。夜,静得无声,而繁声不觉。
阳光笼罩的城市,又称日光城。最先是到的“日光城小吃馆”开始包子稀饭,而后渐渐至了玉包子,韩五包子,直到全拉萨几乎所有的小吃馆。最实在的稀饭是“日光城小吃馆”的红枣稀饭,最漂亮的是玉包子的大碗白稀饭。恰如其分的玉字,稀饭如溜光趟白的玉液,清气却绝不稀落,味淡却绝不乏味,正是拉萨最好的稀饭。正是习惯那淡淡悠悠的味道,常去了玉包子,却极少涉及那里的泡菜与汤,只关那稀饭而已。至于包子本身,纯粹点缀,功用是在饱肚子而已非关欣赏。
建立在山上的布达拉夜色里十足孤冷与寂寞。冬天的夜拉萨,寒风冷灌长街,北京路上行走的人乘着夜色驻步独立,远望街的尽头,天空繁星笑看天下。到底,走过这一路来,影入夜无踪。
功德林是达扎热布其和尚的寺庙,也曾是拉萨最大的庄园之一。据说现如今拉萨市的整个西郊都曾是功德林寺的范围,而我住的那个方向大约就是以前功德林的狩猎场。遥想昔日达扎活佛极有可能曾驰骋此方围猎某某动物哥们,以致其最终被烹。羹汤美味,想来口舌生津。却一细思来,藏地惯的是晾干生肉,吃时使刀狠锯小块来用力嚼。习惯口味后,我也以为那是美味,且味在人口思量许多。晾干的生肉是愈陈愈美。
常吃的是晾干三五天的牛肉,刀锯后的肉深处露出刀口的血丝还是肉色新鲜。干透了的肉嚼在口中许久,味香浓而耐嚼百遍。和了酥油茶的糌巴揉成小团,就算人常挂口中的“饭”。该知惯了也会喜欢。
坐在院子,阳光下暖暖半身,恰似神仙感觉。脑海空荡荡,不思所有,任光阴掠过眼前,轻轻拂动闭眼后孤独的睫毛,丝丝欣慰。身无所有,恰也所有无求。
不与俗人谈人生,却找那最黯淡的角落轻轻体味。况乎这转眼的千年,狩猎的人和奔藏的猎物,于此皆是古人,遇着,或还算故人。
柳州有座已经消逝了的浮桥。那岸头还在每日相望,枝上也还有花儿争春。到也不负伫岸沉思的人。
蛰伏的寒虫与半空的鹰,柳州城市外的山里有鹰巢,日落时分恰也约可见到归巢的鸟儿远去,霞光留在天边的云。江上的波光不是壮景,却也满场光阴逝去暗暗叹息的心意。悲伤在情怀里。
江穿流而过城市最繁华的街区,凭岸可见的江流喘急。急急千里,奔海而去。
行人穿行的街才是人生最具体的印证。来往的人们或成队结伍,或孤身一人。行走的方向不在两边,在各自心底曲折,或平直。于是,最普通的是擦肩而过。
高山相对,流星横空,最寒冷的冬夜,听着掠过风声的脚步,在院子外来回。夜行人夜思量,枕着思绪许久许久,远方的人远逝的光阴,孤旅如今。
风雪潇潇的街头,行走的人。耳旁听见歌声。日老月老年年老,岁月流水如今,望乡的人。
独自旅行的人,最恰行在青海荒西莽原。人行天地间。
夜的顶处,是旧日的痕迹。恍惚间,仿佛一个丢失了又被找寻到的从前,只是,影,一晃而过,不见一点风烟。到底,夜色已经浓烈,到底,窗外的街灯投在墙投在顶,投在心间那抹化不开的怀念。人,已经走到眼前。这个夜尽处惊醒来的老人凝固下了的岁月。
伊,在哪里?长长的呼吸,此夜时分是谁念起了我,电话上还挂着那抹无尽的呢喃,是夜。
再难成眠。
责编:王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