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哥斯塔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船上一位老将军的故事，他的职业生涯是一个从军校学员到海军将军再回到普通水手的轮回，他潇洒的人生境界让哥德堡号的船员们都非常钦佩。

　　对比起1月中旬以前，船上的酷热已经缓解多了，但许多怕热的瑞典船员仍然每天晚上抱着铺盖到甲板上去睡觉。上几段航程每每刚走一半船上的水果青菜就断了顿，使大家叫苦不迭，这回船上的后勤官学乖了，启航前购买了大量的浓缩果汁，每天兑了水给大家喝，效果还不错。

　　2月2日下午三点钟，烈日当头，哥德堡号正行驶平静的洋面上，忽然，负责了望的水手喊道：“右前方二百米海面发现海龟！”为什么它一直停在海面上？难道是想多看几眼我们这艘大帆船吗？

　　闻讯而来的船长观察片刻后下令：放救生艇过去看看。

　　不到半分钟，橡皮艇便驶近了海龟，远远望去，海龟仍未逃走，于是橡皮艇上的人一起发力，把海龟抬上了小艇，接着调转船头向哥德堡号驶来。

　　在大家的欢呼中，小艇驶近哥德堡号船舷，大家看到，艇上的这只海龟大概有一米来长，黑褐相间的龟甲上湿漉漉地反射着阳光，尖尖的脑袋和成人大腿粗的脖子探出甲壳，正四下张望，根本没有一丝病态。小艇上的水手长艾瑞克举起了一大堆连着海龟的旧鱼网，原来，海龟的一条后肢被缠进了漂浮在海面上的鱼网里，怪不得它跑不掉了。

　　当着大家的面，艾瑞克拔出锋利的水手刀，三下两下割断了缠在海龟后肢上的鱼网，然后他把刀子放在一边，将硕大的海龟抱到了小艇边缘。再次看到湛蓝的海洋，大海龟伸出两只前肢在头顶欢快地挥舞着，仿佛已迫不及待要回归自然。于是艾瑞克从后面使劲一推，大海龟扑通一声跃入海中，哥德堡号上的人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此时在穿着见习船员号衣的年轻水手中间，有一位花甲老人，他叫哥斯塔·科林特，他善良的微笑非常动人。等大家渐渐散去，我走上前去对他说，龟在中国文化中有长寿的含义，刚才这一幕恰恰发生在今天，没准那只大海龟是上帝专门派来为您祝寿的。哥斯塔高兴地说，真的吗？那太好了。

　　我对哥斯塔说这番话并非没有来由，因为第二天就是他六十岁的生日。

　　哥斯塔六十年前出生在瑞典最大的军港城市卡尔斯克鲁纳，是家中第一个孩子，当时，他的父亲是瑞典有史以来最大的万吨级巡洋舰的舰长。哥斯塔幼年时，全家人一直随父亲职务的升迁而不断在瑞典的军港间搬迁，直到哥斯塔八岁那年，全家人才在哥德堡定居下来。在上小学时，哥斯塔的父亲已经是瑞典一支分舰队的司令，每当远航回来，父亲就给小兄弟俩讲述海外的新奇故事，使哥斯塔对海军军官的职业充满了向往。

　　中学毕业后，哥斯塔如愿以偿考入了瑞典海军学院，这家军事学府在整个北欧都很有影响，它的教育以严格著称。哥斯塔以他的天分和勤奋在学员中出类拔萃，毕业时，他的总成绩在全年级六十五名同学中名列第一。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十六世亲临毕业典礼向每位毕业生表示了祝贺。

　　自1968年毕业后，哥斯塔被分配到一艘军舰上担任军官，由于他本人的聪明和努力，获得晋升很快，到七十年代中期，哥斯塔已经担任一艘小型训练舰的舰长了。1983年，哥斯塔忽然被上司告知，他被选为国王的海军副官。被选为副官的军官们必须才干出众、年富力强，同时还要仪表堂堂，因为他们要经常陪同国王出席外交活动。年轻的哥斯塔显然符合这三条，所以他被荣幸地选中了。

　　古斯塔夫十六世是怎样一个人？在哥斯塔担任他副官的十二年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故事？他和国王是否建立了私人间的友谊？对这些问题，哥斯塔表示无可奉告，因为他当年在被选中担任国王副官的同时，就宣誓永远不能将任何涉及国王的故事告诉媒体，所以他直到现在仍坚守自己的承诺。

　　这期间，哥斯塔本人的爱情春天也来临了。1979年，一位名叫比娅的23岁瑞典女记者来到哥斯塔担任舰长的训练舰上采访，两人相互间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但由于此后哥斯塔经常出海，他们并没有保持联系。1983年，哥斯塔意外地在一次私人聚会上又看到了比娅，此时她已经是瑞典国际开发署的一位年轻官员了，于是两人迅速步入爱河。但瑞典国际开发署是瑞典援助发展中国家的机构，比娅恰好马上要去常驻墨西哥一段时间。为了不让到手的幸福飞掉，哥斯塔决定向上司请半年假，追随比娅去墨西哥！现役军官请半年假谈恋爱，这恐怕在哪个国家都是不可思议的，而且当时哥斯塔已经开始担任国王副官，但体贴的上司们却理解并最终批准了他的半年假期，甚至他担任国王副官的那一个月都为他安排推迟了。哥斯塔说，瑞典海军就像一个大家庭，军官们几乎互相都认识，所以谁有什么需要大家都愿帮忙，更何况，哥斯塔这个出众的小伙子当年已经37岁了。

　　于是，哥斯塔和他心爱的姑娘在墨西哥渡过了他一生中最快乐的半年，平时比娅上班时，哥斯塔便自己学西班牙语，在节假日，两人就一起出游，半年间这对情侣游遍了墨西哥的山山水水。

　　哥斯塔一回到瑞典，同事们便对他表示了羡慕和祝贺，用他本人的话说，瑞典国王也“用他自己的方式”表示了祝贺。哥斯塔40岁那年结婚，他的妻子恰好比他小十岁。

　　婚后，他们相继有了三个孩子，而哥斯塔的事业也发展顺利，58岁那年，他在瑞典一支分舰队司令的任上退休。退休后，他受聘担任哥德堡号船东――瑞典东亚贸易公司的安全顾问，同时还担任哥德堡市一家航海学校的教学顾问，两份工作都是没有工钱的，但哥斯塔干得很高兴。

　　哥斯塔在哥德堡号下水前就去船坞参加了许多次义务劳动；哥德堡号启航后，哥斯塔坚决要求随船走一程，并在船上过自己六十岁的生日。

　　哥德堡号每个周日的晚上都要开一个小小的联欢会，或是表演节目，或是大家一起做游戏。自哥斯塔上船以来，他为大家引进了好几个瑞典海军在甲板上玩的游戏，其中一个形式和规则都有点类似冰壶球，用几把大扫帚和几个锯下来的圆木片就可以在甲板上玩，大家上手很快。哥斯塔总是亲任裁判，面对他的仲裁，大家无不心服口服。

　　2月3日天气很好，哥德堡号上说天气很好是指有三四级的顺风，晴到多云。有人说，这是上帝送给哥斯塔的生日礼物。中午例会上，船长冈那尔亲致祝寿辞，他说，哥斯塔的职业生涯是一个完美的圆形，哥德堡号是他的终点，但又像是他的起点，他能在船上过生日是所有船员的荣幸。七八十位船员在甲板上用英文和瑞典文唱了好几遍生日快乐歌，许多人当场赠送他礼物，搞得哥斯塔一时间手捧嘴叼，慌乱不堪。最难得的礼物是和他同一个班次的水手们编成的许多漂亮的小水手结贴在一个木板框上，木板框背面是水手们为他写下的赠言，有一条赠言是：六十岁对于你这么年轻的人来说实在是小意思。（文/图 邓武 2006-2-5）

	小艇上的船员们正将解救的海龟放归大洋

	担任游戏裁判时的哥斯塔

	哥斯塔在用废绳子填塞甲板上的缝隙，这是船上经常要做的工作

	生日当天的早上，哥斯塔戴着年轻船员送他的生日桂冠听候水手长丽莎（左）分配任务

	值班操舵时的哥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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