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圣地》导演阐述 (苗月)
这是一杯浓烈的酒。
这杯酒让人醉了,让人哭了,让人心碎了,让人知道在不太遥远的过去,有这样一群精神很纯粹的人,他们是一群为了理想、为了国家利益而献身的人,他们在偏远的克拉玛依,为国家开创了一片事业。
我们用朴实、真实的表现手段酿造这杯酒,旨在表现一段离我们不远也不近的、让我们触摸得到、有真实质感的历史。
我们表现历史是为了关照现实。什么是历史的关照?我们看到了一个故事,看到了故事中的一群人,看到了这群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我们仿佛置身其中,我们看到了自己的父辈,看到了自己,看到了美好与丑恶,看到了无私和自私,看到了崇高和渺小,看到了坚守与背叛,我们的心动了、心疼了、心流泪了。杨大水是一个平凡而伟大的人,他是一面镜子,在这面镜子面前,我们每一个人应该看到自己。
真能如此,我们的关照就成功了。
一、主题立意
这部戏要表现的大主题就是:坚守与背叛。
我们要表现的,是在一个特殊的自然环境下,以杨大水为代表的一群普通中国工人在他们几十年的人生历史中如何坚守着自己的信仰、事业、情义。这样的一群人也许让今天的年轻观众看来是难以想象的一群人,我们的任务就是要让观众看到并且相信这样一群人的真实存在,看到并且相信这样一群人的存在为我们的社会发展起到了怎样精神的作用。
杨大水是真实的,同时也是理想的。杨大水这样的人物让我们的社会圣洁了,人们可以从杨大水这样的人物身上看到精神,看到理想,看到希望。人们相信了,感动了,甚至还会感叹:今天还有杨大水这样的人吗?
感叹也是一种期待,有期待就会有创造,创造出更理想的社会。
写坚守,就不能不写背叛。一个故事对现实的关照,不能是单一的。写背叛是为了让坚守的过程看上去更为复杂和艰难,更有分量和价值,把背叛写好了,就等于给了人们一个警醒,让人们更加看到坚守的价值。塑造好杨大水这一人物,更要塑造好徐正成这一人物。正是剧中徐正成这样的人让我们的社会复杂了,表现好徐正成这样的人物,可以让人们真实地看到社会发展到今天,我们曾经犯下过怎样的错误,这样的错误让我们的社会、让我们的人生、让我们的情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最终,我们还写到了徐正成在生命最后时刻的觉醒,有了这样的觉醒,徐正成最终才得以进入具有圣地象征意义的克拉玛依公墓。
从前我们的社会里有一大批像杨大水一样坚守阵地的人,在今天,坚守理想、信仰、情感依然是社会的希望。当然坚守不能机械地坚守,不能迂腐地坚守,所以杨大水最后终于拥抱了田可,而背叛也不能无耻地背叛,所以徐正成最后也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雪保住了女儿的生命。
坚守和背叛,是这部片子的主题。坚守和背叛的过程,是这部片子要讲述的故事。
二、人物分析及人物造型
我们写了一群人,希望用这样一群人的故事来关照今天现实生活中的人们。我们写的这群人基本生活在过去五十年的社会生活中,今天,这群人中还有人健在,他们的子女几乎已人到中年,因此这样一群人很真实地和我们的现实生活息息相关。
我们写这群人,是为了向人们讲述一段历史,讲述在这段历史中,几个平凡的人物看似平凡实质上又很不平凡的生活经历。
这些平凡的人物如同土地一般质朴,他们是那些不平凡的历史人物脚下的土地。不可以没有历史人物,是他们创造了历史,也不可以没有平凡的人物,因为他们是承载着历史人物的土地。
没有脚下的土地,也就没有历史。
1、杨大水
杨大水是对理想、信仰、情感坚守和奉献的典型。
杨大水不仅仅坚守了一份事业,也坚守了一份感情,这种坚守有镜子一样的作用。在今天看来,这些情感似乎有些让人不可思议,但是让今天的人们看看我们的民族曾经有过的对感情的坚守和承诺,不能说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这应当是一面镜子,至少关照着今天人们对感情的随性和对责任的缺乏。
坚守是杨大水性格的主色调。杨大水的一生总是在坚守。战争时期坚守阵地让他成为了轰轰烈烈的英雄,此后几十年坚守克八井又让他成为了一个默默无闻的英雄。第一次的坚守和第二次更为长久的坚守让人们看到的是一个普通、平凡的男人对使命的忠贞,对情感的忠贞、对承诺的坚守、对道德的坚守(尽管,这里有道德的局限)。
坚守是杨大水命运的主题。第一次的坚守为他带来了荣誉,第二次的坚守为他带来了尊重和尊敬,带来了人格的完善,信仰的完善。
杨大水一生中应该得到的都没有得到,但他始终坚守着,始终没有改变对生活的一种良好的、热情的、忠诚的、善良的态度。他是一面道德的镜子,关照着今天的人们,生活中有太多的像杨大水一样普普通通做着奉献的人们,或许他们会因为自己付出了很多却得到的不多而有些愤愤不平,相信他们在杨大水的这面镜子面前,能够得到一些宽慰和感动,而那些获取和掠夺了太多的人在杨大水这面镜子面前应该感到羞愧。
杨大水就是一片山,一片戈壁滩,一片纯净的云,质朴得如同泥土,坚强得如同山岩。
第一阶段,五十年代的杨大水:
战争刚刚结束,皮肤黑黝,有疲惫感,但精神气质是向上的,有一种生气勃勃的感觉,敢说敢为。这个阶段在造型上要体现人物的英姿勃勃意气风发。
人物出场时穿志愿军军装,体现军人的威武气质。当了炊事员之后,白色的围裙、袖套以及耷拉着护耳的棉工貌,在人物造型上体现人物命运和性格的变化。
第二阶段,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杨大水:
杨大水的个人情感生活及事业都经历了一些坎坷,性格上开始有了一些两极的变化,不变的是依然敢说敢为的性格基调,改变的是,杨大水也有了人生的困惑和无奈。敢说敢为的杨大水也有了不言不语的时刻。没能保护好成天海和曾浩,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可以无所不能的英雄。这个阶段的造型上在始终不变的硬朗的风格上增加一些憔悴感和无奈的沉默。
石油工装是几乎是杨大水一生不变的装束,如同他人一样,在服装上也没有太多的改变。文革期间,田可来到克八井之后,杨大水的衣服可以有一些变化,可以穿上田可为他织的毛衣,体现出田可对他的关爱。
第三阶段,文革之后的八十年代的杨大水:
经历了人生的起起伏伏,悲欢离合,杨大水已经是一块饱经风雨的石头,石头也有了一些风蚀,但依然坚硬着。因此人物的基调要追求硬朗的风格,那是一种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巍然不动的硬朗甚至是强硬,而在硬朗之中,也有一种豁达,也有一种父亲的慈爱。
第四阶段,全片最后的九十年代末期的杨大水:
历经五十年人生风雨、白发苍苍的杨大水,如风城的山岩一样,坚硬着,质朴着,也透着一种平和。
杨大水始终居住的克八井值班房的陈设,在不同的生活时代要有改变,特别是田可来之来之后要有一些变化,体现出家居的味道,可以有一点色彩了。但是杨大水床上的军用被子可以始终保持不变。
克八井值班房内外的陈设始终不要有太多居家的味道,可以有必要的锅碗瓢盆,但以素色为主,从场景上体现出人物始终没有把个人生活和工作分开过。
2、田可
田可出场应该是青春亮丽的,热情中不失温雅,有着那个时代质朴的美丽,战地黄花,
辫子是那个时代女性特有的发型特征,但要回避以往影片相同角色的造型。这一时期服装以军装为主,可辅以白布衬衣、小碎花布拉吉。
第二阶段为文革时期,田可依然美丽着,但是有了苍桑感、委屈感,性格也发生了一些改变,有一种干练的乐观、豁达、隐忍的人生态度。
这一阶段的人物造型可考虑用那个时代青年妇女常有的较长的短发,这一阶段的服装以单色的深咖啡色、灰、兰色为主,服装上既要有那个时代的服装特点,也要在历史真实的基础上以人物身份为依据,追求含而不露的美感,主要体现在衣服领子上。
第三阶段为八十年代,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田可的性格中有了一些棱角甚至有了几分怨气。人物造型上,发型要有所改变,根据演员的实际情况增加人物的年龄感,人物的形体上要有一些变化,体现病弱的感觉。因为人物在这一阶段的主要活动场景是在家中或者医院,因此发型上要有些微零乱感,服装上不要有太大的变化,要注意时代的变化和人物性格的变化,主要以一件妇女居家时常穿的粗线(棒针织的)暗红色毛衣外套为主。
到了八十年代,田可家的陈设既要生活化,居家感要强,但是要体现那个时代人物生活的简朴。
3、曾浩
曾浩出场时风华正茂,生气勃勃中透着热情、善良、自信和一些率真,加之富足的、有较好家庭教养的生活、成长背景,在造型和服装上应该体现人物的这些特征,发型和服装上都较为讲究,出场时的发型要体现五十年代上海青年知识分子的特征,整齐,有型。
曾浩的性格以及造型都要和杨大水以及徐正成要形成反差。
第二阶段,服装从样式到质地上都有一些较大改变,以洗得很旧的兰色工装为主,翻毛皮鞋,发型上要有明显的变化,看上去应该是随意的,半长的分头短发,不经修饰的,随意的,甚至有几分可爱和可笑,艰苦的生活磨砺和无情的思想改造已经让他的灵与肉都发生了质的改变,不变的是他对事业的执著。
第三阶段,文革之后,经历了多年的劳动改造,也经历了国外的学习,人物的整个精神面貌趋于沉稳,内敛,不改的依然是对事业的执著,和一种宽大为怀的精神气质,要有一种飘逸潇洒的气质,衣着朴素,依然以工装为主,但是要辅以较好质地的衬衣,短皮衣,要有文化感,区别于杨大水。发型依然为分头,但要显得整齐、飘逸、潇洒、鬓角花白。
第四阶段,经历了几十年人生风雨,风度翩翩的老知识分子,发型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头发已经花白,整齐有型的,在生活条件得到了根本改善之后,可以恢复这个人物特有的家庭教养带给他的一些生活习惯,发型和服装上都可以讲究一些。
4、徐正成
在这个人物身上要体现政治对他的影响和改变。为了在仕途上的发展,他可以牺牲自己的感情,牺牲个人的生活,是一个可悲的时代造就的可悲的人物。
徐正成是工农出身的学生干部,因为出身贫寒,人物出场时的性格基调是平和的、沉稳的、甚至有些显得自卑和小心翼翼。造型上是当时青年知识分子特有的一片瓦发型。衣着有着明显的朴素,但是明显得十分工整,一丝不苟,体现出这个人物很在意在别人眼里的形象。
第二阶段,文革开始,以工装、草绿军装为主,也常常身着布质中山装,骨子里他要体现出自己在仕途上的追求,也开始注意自己的发型,整齐的头发,整齐的中山装,总之,他会刻意地体现自己的干部身份。这个人物的服装和发型都体现出一种刻板。
第三阶段,文革结束,徐正成的仕途结束,他开始显露温和的人性,但依然改不了性格中的自卑和小心翼翼,脸上有了胡子,服装则始终着工装,体现出他对曾经放弃的职业的一种愧对。在救女儿一场戏中,他把衣服脱光,最后在身上应该是一件很旧的布衬衣。在发型上,这一个阶段的发型依然是分头,可比第二阶段稍长,有些花白,可有些零乱和随意,但不能过分,毕竟这是一个知识分子。
5、兰妮
第一阶段人物出场,是一个爱得热烈、执着的陕北女子形象,五十年代陕北年轻女子的大辫子,服装合体,体现出成熟女性的美,服装色彩可热烈一些。独自往西找杨大水,头巾掩面,服装从色彩到样式要收敛,可考虑暗红色,深绿色,头巾是重要的装饰。
第二阶段,流落张家,生了孩子,已经没有了青春少女的妩媚,发型以婚后北方女子特有的发型为主,(这种发型可一直延续,只是由年轻时候的黑发,变为中老年以后的花白。)依然身着北方农村妇女的服装,可略显宽松一些,色彩是很旧的暗红色或墨绿色,依稀体现着人物曾经有过的热烈和执着。
第三阶段,人到中年,和张粮库的情感已经是亲人的情感,打断骨头连着筋。生活的态度是积极的,有一种干炼的气质,发型不改,鬓角已有斑白,但是整齐,体现出一种认真的生活态度,服装上色彩不要太沉,但要符合人物的身份和年龄。
第四阶段,老年,饱经风霜的老年农村妇女,白发,坚韧、大度、随和、温和。
6、张粮库
一个善良的、也有着几分心计的北方农民,孝敬母亲,也深爱着兰妮和孩子,做过欺骗兰妮的错事,因而在兰妮面前时时内疚,挽救过兰妮的生命,也改变了兰妮的命运。出场的形象是典型的平家农民形象,秋冬天,棉帽很随意戴在头上,羊皮短袄或坎肩。这种农民的形象一直保持到底,和杨大水之间形成一个较大的反差。在兰妮开始踏踏实实和他一起生活之后,这个人物从服装到发型上都要看出有女人关爱的痕迹,要体现出这个人物的善良和可爱。生活中常常有这样的小人物,他们会犯这样那样的小错误,但是他们的善良和可爱让生活有了温暖。服装造型上不妨有点儿不协调的可笑,可笑也是可爱的。
7、小豹子、成天海、郭长河、顾大姐、大刘、郭玉良等人
出场时体现出军人身份,后来为钻井工人、干部,服饰和造型上的变化不必过大。地质队的丁宗宇和周阳等人,也以工装、列宁装为主,辅以学生装,围巾是重要装饰品,样式和颜色要有时代特点。
8、幼年壮子、戴小红、青克和青年壮子、戴小红、青克
幼年的壮子、戴小红、青克是在戈壁滩上成长的快乐的孩子,生活的艰难中依然体现出孩子的纯真和快乐,服装上要尽量在电影厂的服装仓库里挑选陈旧的服装,体现出时代特点。
而青年壮子和戴小红、青克都以八十年代红色工装为主,这几个人物不论是性格还是服装色彩都要有很强的时代特性,体现出时代的变化。
壮子、戴小红、青克的出场会让人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也使得整个片子的调子不会显得太旧、太沉!
三、场景问题
如何再现五十年来克拉玛依各个历史时期的场景,是我们这部戏最重要也最难的问题。
我们追求真实的艺术表现风格,然而在制作成本的限制下,我们的追求又必须符合制作成本的要求,这就要求我们在有限的表现空间里,完成各个历史时期的特征场景,让观众能够很直观地触摸到时代。在目前找到的唯一的一条有着老式平房的街道上,利用一座平房的山墙做文章,第一阶段(文革之前),在山墙上面一幅“我为祖国献石油”的宣传画,街道上的戏,要在不经意中以这幅宣传画为背景,而在第二阶段文革时期,将这幅宣传画换成文革时期具有代表性的宣传画,以表现时代的变化。
地质队的队部、男女寝室、伙房、院子,都是人物活动的重要场景,利用原有的小平房进行格局上的改变,陈设道具要根据不同的时代进行改变。
克八井的值班房是人物活动的重要场景,在选定了大的自然环境之后,在其中搭建出一座平房,整个房子的设计需参看油田现存的老值班房的样式,但也要根据拍摄的要求,在外形以及色彩上做出调整。值班房在不同的时期里面的陈设要有细节的变化。
要追求大的真实,更要追求细节的真实。
细节体现在方方面面,各个部门都要严把细节关。
四、艺术风格及其他
艺术风格是一个很大的话题,可以说很多的话,写很多的文字,但是我们归纳起来简单明了地说,就是质朴、真实、真诚。这是我们整部片子要追求的整体艺术风格。质朴、真实、真诚。说起来这就是六个字,但这是我们必须以赤诚之心、以严谨的职业精神、全力以赴才有可能去接近的理想目标。
让我们以杨大水为榜样,努力吧!
2005年1月于成都
责编:凌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