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健则感受到了一个男人在年龄上的某种紧迫:向前是下山,向后也是下山……在出版社已经工作多年,按部就班地熬着职称,成为一个副编审,也就是二审。普通编辑的稿子,要经过他审阅,但是他最终又做不了主,还要交给三审才能决定是否出版……在出版社,他处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
在家里,田健的位置同样尴尬:袁蓉认为他是一个有些窝囊的男人。袁蓉常常把田健和女儿苗苗放在一起一块训:你们俩都听着!你们俩都一样!
田健做编辑多年,最大的愿望是能够写出一本自己的小说,但是在电脑上却总是只有三个字:第一章……
在有些狭窄的家里,在阳台和卧室之间拉着一个帘子。那个小小的帘子成了田健和袁蓉之间无法愈越的障碍:他们互相较着劲,那道帘子就变得越来越厚,越来越厚,最后就变成了一堵“心墙”……
田健在帘子后面写作,无时无刻不感受到来自身后,来自帘子后面,袁蓉锥子似的目光,让他如芒刺在背……
而袁蓉,对生活的感受却又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生活,是这么琐碎,这么简陋,柴米油盐烟熏火燎,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有时候她感到绝望。她说:生活像砖头一样简陋……
就好比,她天天都要擦地,擦地,最后擦成了生物钟而毫不自知……
恰在此时,田健所在的出版社最后一次分房,他们都认为,能够再分到一间房子,也许是挽救他们濒临破裂的婚姻的一个契机。为此,袁蓉很忙,田健也很忙……
出版社进入以经济效益论贡献高低的时代,而田健是一个在精神领域中做着某种坚守的人,他在编务会上毫不客气地指着某个美女作家的书说:这书要是我女儿看了,我就骂作者,骂责编,骂出版社,我全骂!
但是到了分房的紧要关头,“经济效益”成了他的一个障碍。
越是希望能够得到一套房子,却越是感到没有指望,田健和袁蓉都在努力,最终从二妹那里得来的消息却是:这回分房还是没你。
袁蓉说:没事,没有那间房也没事,我就想让你姐夫有一间书房,好写小说。
田健知道,绝对不是没事,绝对不是那间房有没有都成,绝对不是……而是一定要有必须要有非有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