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之阳
央视国际 2003年11月27日 15:59
在贵州浮光掠影的几天里,还是归来的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在贵州的几天里我一言不发,离开贵州后对它不发一言。
关于贵州人们说得最多的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国庆节前,我们出发去贵州。临行时,天气骤变,阴云密布,久违的北风夹带透凉,让我们这些在闷热、晴热、溽热、酷热中喘气度过了近半年的人,一下子走进了深秋。天无三日晴的贵州在这突如其来来的寒潮侵袭下,恐怕是连日不开了?
次日清晨,列车一进入贵州境地,天气豁然开朗。群山之中,金灿灿的稻谷玉米,红而不艳的辣椒,木墙青瓦的三两户人家,背着竹篓在山道上从容而行的老人,还有在列车窗口上看风景的我们,都感到了在山后面正在升起的太阳的温暖。
在贵州浮光掠影的几天里,还是归来的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在贵州的几天里我一言不发,离开贵州后对它不发一言。贵州究竟是什么使我沉默不语?
列车在贵州的崇山峻岭中一路前行,穿过隧洞就过桥梁,过桥梁穿隧道。隆隆轰轰,明明暗暗。那不是一种简单的重复交替,而应该视作一种人与自然的一种融会贯通,一种让山与山牵手,人与人相互走近的向往和实现。有几个小车站的名字让我肃然起敬,想必是当初在荒山野岭之中,勘探路线和开山架桥的人们,偶尔看见一洼清水中的几条鱼儿,就为这个水车站取名为:小鱼池;看见有几只小山鸡就为这个小车站取名:六只鸡。真得感谢那些为小车站命名的人们,在修筑湘黔线的那个年月里,没有为这些四等小站取些很概念化、很革命化的名字。小鱼池、六只鸡,让我们想家、想象无限。那些湮灭在小鱼池、六只鸡里的往事,我们现在知道得多少?
我们到贵阳的第一站是镇远。镇远位于贵州东部,是一座有两千多年历史的苗乡古城。县政府的唐县长亲自驾车为我们导游,在水力发电站、在“九山抱一水,一水分两城”的县城,在青龙洞,在祝圣桥,在舞阳河,平日里言辞不多的唐县长,对故乡的一山一水都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在黄果树瀑布,我们听纯静之水天上来。随行的王县长一路并不多语。一任我们听黄果树瀑布的长啸高歌。
我们看贵州的山、看贵州的水、听贵州的歌。在鼎城,我们看贵州的苗族舞蹈。同行的雁鸿君是企业家,生意做得之大,非我等舞文弄墨之辈所能想象。但在贵州的山山水水面前,他也忘记了商海沉浮,与我一样,只是用心和眼感受贵州的山水。
也是在贵阳的鼎城,我们喝包谷酒,看苗族少男少女的歌舞。任凭凉爽的贵阳之风吹拂我们经过酷热的胸膛,尽管那些歌舞经过人为的雕刻而显得程式化。但在那些歌舞中,我感到了一种雄性的力量。苗族女孩为我们敬酒,她们手持的牛角中盛满了酒,如果客人用手捧起那牛角,就必须喝完牛角里的酒。当时我想,那是一种责任。伸出了你的手,就必须承担起你的责任。
贵州的山是一种责任,让桥梁有了依靠。贵州的水是一种责任,让流浪的山泉有一个家,你必须筑起一座大坝。这次随我们去贵州的还有老左,他家在贵阳。老左的夫人是贵州一家军工企业的退休职工,在花溪公园,老左夫人说,当初她从武汉坐车去贵阳上班,绕道广西,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只坐了一天一夜,她就哭了。但是当她对我讲述这一切的时候,她是一脸的沉静。三十多年后,当她讲话时,是一口的贵阳腔,而且她告诉我,她喜欢贵阳。也是在花溪,我们溯流而上,我们发现潺潺流水的花溪上游竟是一座大山围抱的水库,雄伟而凝固。
在镇远车站,我们等待去贵阳的列车。一列满载装甲车的专列从我们面前轰轰驶过,一群喝了孩子百日酒的苗族妇女正在以歌互答,泼向对方的矿泉水表达的是依依不舍和一种平和的欢娱,我在想,没有为和平而勇猛向前的装甲战车,那些以歌互答的苗族妇女会有如此开朗的笑容吗?
现在想来,贵州给我的是一种阳刚之美。
贵之阳,贵州的山有阳刚之气,贵州的水也有阳刚之气。贵州的山水有模有样,决不鸡肠鼠肚。需要崎岖变坦途,穿我的心,削平我的头颅,无怨无悔;需要我停滞不前,我也不声不响。贵州的山是真正男人的山,贵州的水就像黄果树瀑布,我行我素,飞流千尺,粉身碎骨,义无反顾。
我不知道贵州的山有多大有多少,我不知道贵州的水究竟发源于那一座山峰,就像我不可能干我想干的每一件事。我不知道在贵州的山和水之间孕育了什么样的生命,就像我不能重蹈一次美丽的错误。
那天下午在贵阳。我信步走在贵阳最繁华的中华南路上,一间不起眼的大门,门牌上书:达德学校旧址。进门是一书店,在其中,我寻得一本一直想买的书——《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随后我拾级而上,进人达德学校的展览室。直到那时我才知道,王若飞是贵州人,他是从达德学校走向了革命,从贵州走向了外面的世界,也走进了历史。很多年前,在那只能看“红宝书”的年月里,我曾看过一本《王若飞在狱中》,很多年后,我走近王若飞的雕像,盘桓在王若飞留下脚印的地方,看着一群小孩子在课间快乐地嬉戏时,我似乎回到了孩童时候又似乎走在了未来。
在山和水的永恒中,人是一个个走掉的。人的去处都在人的一生中。只有极少数人能走出自己的一辈子。人的一辈子走好,很难。最后走掉的时候,像一座山,还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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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斯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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