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途中,我记忆最深刻的是蔡畅大姐教我做棉衣。
1935年6月,中央红军抢渡大渡河后,穿过藏民聚居区,来到夹金山下。这时,先头部队传来消息,有的部队因为准备不足,一些体弱病残的战友饿死、冻死在山上。先头部队遇到的情况引起了上级的重视,号召大家自己动手缝制棉衣。
在那一地区,棉花和布都无处可买,我脑筋一转,带领12个“红小鬼”在藏民的牛羊厩里拾来一些碎毛,又找来些布条、纸屑,将这些揉在一块儿就算是凑齐了棉衣的充料。到了晚上,我们围着篝火准备作棉衣,可一帮小伙子谁也没干过,一下子不知从何着手。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时,红军总政治部代主任李富春同志的夫人蔡畅大姐来了,她关切地问:"你们的棉衣做好了吗?”我赶紧报告说:“蔡大姐,我们不会。”蔡畅大姐热情地说:“来,我教你们。”说着蔡大姐马上就在我们旁边坐了下来,我们围着蔡大姐,看着她熟练地把两件单衣叠在一起,缝成夹衣。再把碎毛、布条、碎纸塞进去,铺匀后把口子缝起来。冰天雪地中,蔡大姐被冻得瑟瑟发抖,可她还是那么认真、迅速,似乎她的每一针每一线都连着红军战士的生命。
在蔡大姐的指导下,我们都当起了“裁缝”。为防止里面的充料下坠打结,蔡大姐还教我们在衣服上缝成许多四方格子,忙了半夜,一件件粗粗糙糙的棉衣总算做好了。我把棉衣往身上一穿,确实暖和不少。那晚上做的我们几个小战士的棉衣,棉花铺得最厚实,穿在身上暖暖的。可这棉花是哪里来的呢?我们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蔡大姐拆了自己的棉被和李富春同志的棉大衣。临走时蔡大姐还鼓励我们:“嗯,有了棉衣,明天不掉队才算好汉!”我们满口答应,纷纷表示绝对要跟着部队走过雪山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开始随部队登山。出发时,山脚下的庄稼还是绿油油的,可走到半山腰,漫山遍野已是白雪皑皑了。大片的雪花伴着狂风扑面而来,嘴里都灌满了风雪,想顺顺当当地呼口气都困难。越往上走空气越稀薄了,我开始心跳加快,呼吸困难,两条腿怎么也使不上劲,直想停下来歇歇。可一想到蔡大姐那么认真地帮我们做棉衣,还有她临走时对我们的鼓励,我又咬紧牙关裹着“棉衣”挣扎着往上走。翻过夹金山后,我们又翻越了梦笔山、打鼓山等终年积雪的大雪山。每座雪山上都有因为严寒而牺牲的不少战友,所幸我穿着那件蔡大姐手把手教做的“棉衣”,幸运地战胜了死神,走过了一山又一山。
革命生涯半个多世纪,历经多少腥风血雨,却是这件不算大的事最让我难忘。我们共产党人、党的干部就是这样,会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把温暖送到你身边。几十年后,我将此事写进诗中:
茫茫寒夜篝火旺,红军战士备衣忙。
明天要过大雪山,今天晚上赶冬装。
羊毛纸屑铺满地,翻来调去没主张。
那边来了蔡大姐,红小鬼们齐拥上。
手把手教缝衣裤,飞针走线到天亮。
个个报告已做好,棉衣穿着暖心房。
三十五年弹指过,大姐关怀实难忘。
摘自影片《回望硝烟》采访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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