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岁月(五)
央视国际 (2003年01月24日 09:42)
关于这条河水,我有太多太多的记忆。我在许多文字里都写到她。在《白色鸟》、在《苍狗》、在《老何的女人》等作品里,都情不自禁地写到过她。我的文字就像是我的手,轻轻抚摸着我脑子里头的那条湘江河。我把她写得尽量地美,是因为她不只是流淌在我们城市的河床上,她还流淌在我的悠长的生命回忆里。只有回忆,才能把许多的事物沉淀净化,让它呈现出最精致最玲珑的轮廓来。
在我今年刚发表的近作里,就有一篇小说叫《河边往事》。写的是我年轻时候在工厂生活时的一些往事。我当年17岁就到工厂做工。我们的厂子就在湘江边上。整个暑天,我都浸泡在河水里。黄昏的时候,青年男女们出来散步,也都喜欢在高高的河堤上徜徉。风吹动着姑娘们的裙子,让我青春的身体暗暗骚动。我坐在沙滩上,看厂里的漂亮的女青工下河玩水,脑子里有一片关于幸福的想象。有一天的黄昏,工厂的汽笛凄厉地长嘶。这是出了大事的讯号。许多的人都朝河边上跑。堤岸上响起一片凌乱的脚步声。有一个下河玩水的姑娘淹死了。我到今天还记得她的模样。她是五车间的临时工。也许刚刚20岁,稍稍有点胖、白皙,与人相逢嘴角有和善的微笑。我还记得那索命般的汽笛声以及急迫焦灼的脚步声。我也记得吞没了一条年轻活泼生命的湘江河,最后的一抹日光跳荡在一小块江面上。仿佛一个人的眼帘在一点点闭合,最后沉入了无尽的睡眠。也许千百年来,她见到过的悲喜交集的故事多不胜数,不足为怪了吧。
一个人在水边上生长,水就流在他的血脉里了。为什么沈从文的小说里有那么多关于水的一往情深的描写呢?为什么谭盾要创作《永恒的水》呢?我想,没有别的什么解释,就是因为他们是在水边上生长的。不管走到哪里,故乡之水都会沸腾在他的血管里,变成天籁,变成圣音,变成生存之上的一道诗意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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